“按照他的性格去,確實會顧慮,不過……”沈晝的手指在下巴上摸索了兩下,道,“那你們什麽時候來?到時候我去接你。”“還沒有確定具體時間,”楚辭瞥了他一眼,“而且,你有時間去接我?不是天天加班嗎。”沈晝沉默了一下,道:“倒也沒有這麽誇張,天天加班過分了,機器人也擋不住這麽幹啊。”“對了,”楚辭問,“neo怎麽樣?她會不會不適應。而且她又沒有身份卡,怎麽做到安全進入中央星圈不被查的。”“我不知道,”沈晝攤手,“我問過她,但是她說她有身份卡。這麽好幾天了,也不見出入境管理局給我通訊,就說明她的身份是完全合法的。”楚辭挑了一下眉,忽然道:“你說,她會不會根本就是聯邦人?”“也許吧,”沈晝笑道,“反正我可以確定她不是六十七度星人就是她家所在的那顆小星球,那顆星球上水域遍布,常年氣候潮濕,在那裏土生土長的人都要或輕或重的骨科病,沒有例外,哪怕幾歲的孩子也是,但她沒有。”“她肯定不是那顆星球上長大的,”楚辭道,“她之前還去過霍姆勒。”他停頓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我不理解,按照她的身體素質,是怎麽在霍姆勒活下來的。”沈晝無奈道:“說起這個,我本來想帶她去檢查一下身體,但是她死活不願意去,我就隻好放棄了。”“她不會願意出門的,”楚辭聳肩,“能讓她從二星去中央星圈估計已經用完了她上半輩子的出門份額,下半輩子再也不會邁出家門口一步了。”沈晝壓著笑意:“你有時候嘴巴真的很損。neo前幾天還想調作息,不過最後還是失敗了,現在她照舊天快亮才睡覺。”“她調作息都調了多少次了,”楚辭喟歎,“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是啊。”“那,”楚辭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有沒有查過,她購買星艦航班的時候用的是什麽身份信息?”沈晝搖了搖頭。楚辭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對他揮了揮手,就斷掉了通訊。沈晝保持剛才通訊的姿勢一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他才放下手臂,高聲道:“進來。”敲門的是米貞。她探頭進來:“我看你剛才在通訊,結束了嗎?”沈晝點頭:“結束了,有事?”“謝氏那件案子,”米貞道,“卡羅拉團隊的幾個小朋友把他們星網上對外公布的《隱私政策》和《個人信息收集及使用告知書》的條款全都梳理了一遍,一會有個研討會,你要不也去參與一下?”“行。”沈晝起身,大步走出了辦公室。“你什麽時候出去的?”他隨口問米貞,“我都沒有看到。”起初的時候為了交流方便,她和米貞在同一間辦公室,後來因為米貞要時常接見外來客戶,就把原本那間大辦公室從中隔開,中間卻隻是一麵半透明的晶體材料牆,需要的時候可以變色,徹底隔開兩塊獨立辦公區,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開放的,米貞如果要找他,隻要隔著晶體材料敲一下。“你和誰通訊呢,”米貞調笑,“那麽認真。”這個問題沈晝沒有來得及回來他們就到了會議室,一直到研討會開完,他才想起來回答米貞的問題:“還記得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家的那個小孩,在北鬥學院上學的那個。”“記得,你表姐收養的孩子。”米貞笑著搖頭,“所以你隻是在和家裏的小孩通訊?”“對啊,”沈晝坦然道,“不然你還以為是誰。”“我可沒以為是誰啊。”“肯定以為是你的追求者。”卡羅拉笑意盈盈的歎了一聲,“沈律師,剛才你發言的時候會議室的小姑娘眼睛都恨不得粘在你身上了。”“誒,”米貞打斷了她一下,“嚴謹一點,小夥子的目光也都在我們沈律身上。”卡羅拉:“啊對對對。”沈晝:“……”他指了指卡羅拉:“你當心我去你男朋友那裏告狀。”卡羅拉擺手:“快點去,正好分手,下一個更乖。”沈晝無語:“那還是算了。”三言兩句,最後的話題卻又轉回了案子上,卡羅拉沉思道:“立案的是蒲公英大區第一法院,我們可以試著先提管轄權異議,最好是轉到昆蘭大區來,蒲公英大區的大法官是個老頑固,非常不好溝通,陪審團也都上了年紀,尤其是這種基本權相關的案子,他們根本不會留有餘地。”“我也這麽想,”米貞點了點頭,“沈晝,你有什麽建議嗎?”沈晝攤手:“沒有。”卡羅拉白了他一眼:“沈律,這時候打擊報複就顯得太小心眼了。”“我是真的沒有什麽更好的建議,”沈晝無奈道,“這一塊你們二位不是更擅長嗎,為什麽要要來問我一個外行?”“外行?你要是外行宇宙裏就沒有真正的內行了……”卡羅拉說著回去了自己的辦公室,米貞壓低聲音對沈晝道:“這件案子太大了……她有壓力。”“依你看,”沈晝微微偏過頭看向米貞,“我們的贏麵有多大?”“一半一半,”米貞和緩地道,“我是無所謂,謝氏這個客戶固然重要,但我們也得講事實不是?但我覺得,卡羅拉是真的想贏。”“她當然想贏,”沈晝隨意地拍了拍手,“她要是再不幹出點成績,搞不好就是下一個杜銳。不過你也不要給她太大壓力,剛才開會的時候翻了翻案卷,我覺得還是有贏麵的。”“你不是外行嗎?”米貞故意道,“瞎摻和什麽。”“好家夥,原來你才是最小心眼的那個……”就在這時,沈晝的終端通訊燈忽然閃了一下,而讓沈晝驚訝的是,通訊他的竟然是西澤爾。連接之後隻說了幾句話就通訊結束了,米貞笑道:“不會又是家裏的小朋友把?”沈晝緩慢地搖了搖頭。米貞繼續道:“真沒想到十來歲的孩子還願意和你通訊說話,琴子已經很久都想不起來我這個姑姑了。”“也是有事才來找我的,”沈晝笑道,“說是過幾天可能要去科技大學做學術交流,才想起來告訴我一聲。”“來交流?”米貞道,“看起來在這孩子很優秀嘛,是住在你那裏?到時候帶出來一起吃個飯,就說米貞阿姨請他吃好吃的。”“這可說不好,”沈晝笑道,“說不定是住在穆赫蘭元帥府。”米貞“嗯”了一聲,尾音上揚,滿是疑問。“他是穆赫蘭元帥朋友的孩子,”沈晝平和地道,“所以來了之後大概率是要先去拜訪長輩的。”米貞恍然大悟:“難怪穆赫蘭夫人認識你,我就說你們看起來好像很熟悉的樣子。”“不過我說到做到,”她說道,“一定會請客的,放心。”“那我可得好好記住。”“說起請客,”米貞撫了撫額頭,“我差點忘記了一件事。”她從終端裏調出來一份邀請函,道:“何局長夫人這星期日過生日,邀請函有已經發到了你的信箱,聽說你回絕了?”沈晝皺眉:“這種場合我去做什麽?”“所以何局長親自通訊我,讓我來說服你,”米貞無奈道,“我知道你對小何沒有那什麽意思,但是該出席的社交場合還是要去的,更何況何局長都親自通訊我了……你要是不去,不就是不給人家麵子?”“行,”沈晝拖長了聲音,“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你記得叫我。”“沒問題。”沈晝對於中央星圈的某些社交晚宴一向敬謝不敏,尤其是何舒舒看到他的時候眼神亮晶晶地提起裙擺跑了過來,他隻能在心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米律,沈律。”何舒舒禮貌地打招呼,然後目光凝在沈晝身上,小聲道,“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像我過生日那次一樣,不來呢……”米貞好整以暇地微笑道:“何局長都親自通訊了,哪裏有還有不來的道理?”何舒舒的眼神黯了黯,卻依舊保持著姿態,側過身道:“父親在那邊,他專門叮囑過,等你們來了讓我叫他呢。”何局長剛和一位同僚寒暄完,一回頭看到沈晝和米貞,很是熱情地過來和他們握手以示歡迎,何夫人打量了沈晝幾眼,溫婉笑道:“這就是沈律師和米律師吧?我經常聽舒舒提起你們,工作的時候 承蒙二位照顧舒舒了。”“您太客氣了,”沈晝道,“這是應該的。”毫無營養的車軲轆話來回說了幾句,何局長和何夫人轉身去招待別的賓客,宴會廳門口不知道來了誰,先是安靜了一瞬,接著卻是一陣亢奮的笑聲,沈晝大概可以分辨出來那笑聲來自於何局長,想必是到了什麽重要賓客,他才如此興奮。過了一會,沈晝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他回過頭,不遠處赫然站著謝清伊和一位妙齡美人,宴會廳的水晶燈光輝仿佛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的容貌美麗無可挑剔,而周身氣質更是優雅神秘,像是一泊流動的月光,讓人忍不住心生驚豔。那張臉太有辨識度,沈晝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中央星圈乃至全聯邦都紅得發紫的大明星桐垣小姐,他知道桐垣其實是這位小姐的藝名,而她真正的名字叫艾黎卡穆赫蘭,是陸軍元帥的侄女,西澤爾的妹妹。不過,這還是沈晝第一次在全息廣告投影或者影視劇之外見到桐垣,她本人比熒幕上還要漂亮一些,並且沈晝記得她已經將近三十歲,可是看上去卻和剛出道時的少女沒有分毫差別。星網上無數人都在猜測桐垣小姐的保養秘籍,甚至有人說她做過換皮手術,但這都是猜測和傳言罷了,沒有人會去真的相信。何夫人姓謝,所以謝清伊出席她的生日宴會無可厚非,但是桐垣……按理說,桐垣隻是一個晚輩,她來參加何夫人的宴會理所當然,但據說她近幾年很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上次出息某個晚宴,還是總統夫人舉辦的慈善晚會,那一次之後,中央星圈的名流們就很少在社交場合看到她。但奇怪的是,她今天竟然來參加了何夫人的生日宴會,難怪剛才何局長會笑得那麽大聲。“這就是沈晝,沈律師。”謝清伊給桐垣介紹道,“也是你哥哥的朋友。”沈晝和桐垣簡單地點頭示意,謝清伊又道:“這位是米律師……”謝清伊和米貞交談的聲音逐漸遠去,沈晝不動聲色的目光在桐垣臉上一觸而過。她很美,但是她的麵目輪廓和西澤爾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她也不是綠眼睛,而是一雙神秘迷蒙的灰色眼眸,像是峽穀中清晨的迷霧。沈晝不可抑製地想起了neo。真奇怪,相比起桐垣,neo反而更像是他的妹妹……他腦海中不自覺地開始回溯那天西澤爾通訊他時所說過的話。他說,他懷疑他姑姑傑奎琳穆赫蘭的失蹤和西赫女士有關。而眼前這位桐垣小姐,應當是傑奎琳穆赫蘭的女兒……但是他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您在想什麽?”桐垣輕聲提醒沈晝。沈晝偏過頭去咳嗽了兩聲,不置可否地道:“您的眼睛顏色很少見。”“是的,很多人都這麽說過。”桐垣微笑,“但其實這並不是天生的,我十二歲的時候發生過一次基因病變,從那以後瞳孔的顏色就發生了改變。”“原來如此。”謝清伊聽見了,順口解釋道:“她小時候眼睛是灰棕色,和她父親一樣。後來生了一場病,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沈晝道:“但這並不減損您的美麗。”桐垣莞爾:“謝謝您的誇讚。”她又和沈晝多聊了幾句,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謝清伊驚訝道:“你好像和沈律師很談得來?”“我隻是好奇哥哥的朋友會是什麽樣子,”和自己的舅母在一起的時候,她要隨意很多,輕輕抿了一下嘴唇,又道,“而且沈律師和中恒律師事務所都很有名,和我合作的顧問律師合同也快到期了,我想把他換掉。”“你哥哥上學的時候確實沒幾個朋友,”謝清伊笑著搖頭,“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以前他的老師還給我通訊,說讓我帶西澤爾去檢查一下,他是不是有自閉症。”“我記得住這件事。”桐垣輕快地道。“顧問律師快到期了,”謝清伊沉吟道,“那你這次去凜江星係,還帶律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