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撒普洛斯滿不在乎道,“我們從地下通道走吧?”“好。”這時候,撒普洛斯才道:“我之前就想去聖羅蘭找你,但是我姐姐說你出遠門了,不在聖羅蘭。”“嗯,”楚辭點了點頭,“埃達女士已經找過我了,說莫利婆婆……我們現在去看她嗎?”“她已經神誌不清了。”提及老婆婆,撒普洛斯反而情緒平靜下來,“剛才他忽然說想吃麥芽糖,但是我知道她應該已經吃不下去東西了,就買來讓她聞一聞味道。”原來被他護在衣服裏的袋子是麥芽糖。“現在還有賣這種東西的商店啊。”楚辭平和的道。“沒有了,”撒普洛斯輕微地笑了笑,“是我找了秋葉原一家私廚的老板,專門訂做的。”走出地下通道的時候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出口,大概是撒普洛斯叫來接他們的,十分鍾後他們停在了感應科技下屬醫院的門口。升降梯一直往上走,最後停在三十二層。老人像是一張薄紙,輕飄飄的陷入被褥之中,渾身都連接著各種管子,儀器安靜地、無時無刻不停歇的監測著她的生命體征,沒過去一分鍾,她距離死亡就近一步。撒普洛斯脫掉了濕淋淋的夾克,俯下身在老婆婆耳邊輕聲道:“莫利,林回來了,他來看你了。”停頓了一下,他又道:“麥芽糖我也給你買來了,你要不要嚐一下,看是不是你小時候的味道。”一直過去了五六分鍾,老婆婆才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她的眼珠上像是蒙著一層翳,很久才微微轉動一下。“……林。”她低低地叫道,“回來了?”“嗯,婆婆,我回來了。”楚辭走到她跟前,“我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對了,”撒普洛斯假裝若無其事道,“西澤爾呢?”“他在忙。”楚辭答。“他沒事就好,”撒普洛斯說道,“我之前聽萊茵先生說你們還在找他什麽的……莫利,西澤爾也沒事,我們都很好。”“好”老人喉嚨裏發出喘息的呼喊,“撒普洛斯,我好像看見了我父親,他在叫我……”“沒有,”撒普洛斯握住她的手,臉頰卻偏向了一旁,不讓她看見,“你隻是在做夢,睡著了做夢而已。”“是做夢,”老婆婆的眼珠顫抖著,看向了楚辭,“我還夢見了這孩子……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是銀河曆337年,”楚辭輕輕道,“你還在記得嗎?那天下著很大的雨,洪水要來了,我們都去後山躲避。”老婆婆混沌的眼神中驟然迸發出一絲亮光。“我記得我記得!”她說著忽然開始劇烈的喘息,撒普洛斯連忙撫著她的胸口,“莫利,不要激動,不要激動。”“我記得……”老婆婆顫顫巍巍的抬起手臂,楚辭連忙去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我們見過的,對嗎?你去找過我們。”“對,我們遇到過。”莫利老婆婆褶起的眼角滑下去一滴眼淚。“難怪我那天晚上會讓你進去,”她喃喃道,“原來我們見過……”楚辭知道她說的是大清洗當天夜裏,風鈴大道所有店麵都緊閉著,到處都彌漫著血腥和恐怖的氣息,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他敲響街角一家小旅店的門時,開門的老婦人沉默半晌,卻還是將他和西澤爾迎了進去。原來他們曾經在時間裏相遇過。“你是古董號安全護衛隊莫利隊長的女兒,你四歲的時候,阿瑞斯為了拯救你們帶著古董號穿越了時間,穿過銀河禁區的蟲洞來到霍姆勒,後來你們的行跡敗露,古董號在升空的半途被擊落,你們隻能從霍姆勒逃離,一直到今天。“你之所以忘記了自己年齡和過去發生的事情,是因為在你的時間節點上發生過太多次改變,所以你的記憶才會混亂。“可是幾百年過去,這些事情也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許會是這段曆史最後的見證者。”楚辭說完,也不知道老人有沒有聽見,她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然進入安眠。她漫長的一生終於走到了盡頭。撒普洛斯低聲道:“她睡著了。”楚辭點了點頭,走到門口時候他回過頭,偌大的病房中央隻有孤零零一張病床,黑暗在擴大,籠罩病床的光在縮小,楚辭道:“晚安,海倫娜。”“你剛才和莫利說的是什麽,”撒普洛斯關上病房的門小聲問,“我怎麽聽不懂?”“是她忘記了的一些事情。”楚辭道。“難怪她忽然那麽激動……”撒普洛斯沉默了一下,道:“要不你,多待兩天好了,參加完她的葬禮再走。醫生說,她可能堅持不過這星期了。”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哽咽。楚辭沉沉道:“好。”他走出醫院的時候雨還在下,原本他是想通訊問問黛瑞亞藍心怎麽樣,卻發現終端裏有幾個未連接成功的通訊。……西澤爾?楚辭有些驚訝,霧海星網和聯邦的星網被梅西耶星雲做阻隔,兩大星域並不能實時通訊,埃德溫又在中央星圈,西澤爾怎麽可能這個時候給他通訊?這時候,又有一個通訊進來,依舊是西澤爾。楚辭點了連接,通訊頻道裏傳來西澤爾急迫的聲音:“你去哪了,為什麽終端一直是閉合狀態?”“我在霍姆勒,”楚辭下意識道,“藍心病得很嚴重,我送她來占星城治療。”西澤爾長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以為什麽?不過你為什麽能和我通訊,”楚辭訝然道:“你去了中央星圈?還是沈晝回去了。”西澤爾無奈道:“你為什麽就不能猜,是我來霧海找你了?”五天前。西澤爾晚上開完會回到家的時候下意識叫了一聲:“楚辭?”無人應答。他這才反應過來,早上楚辭去了霧海,明明是他將人送到港口的,可臨了,一時間不能適應的還是他自己。房間裏安安靜靜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隻剩下他一個人。第二天還是一大早就去工作,組織部的談話安排在今天,在這之前靳總已經找過他一次,不是私下的閑談,而是正式的、上級和下級之前的談話。他其實已經知道暮少遠的打算,是想讓他進第一集團軍的參謀部,少將軍銜,大概最少也是集團軍部首席參謀官。 對於升遷他心止如水,阿特彌斯說得對,他對這些東西確實不怎麽在意。未來號這次的探索成果並沒有對外公布,但按照暮少遠的意思,他從時間縫隙裏帶回來的那些掩埋在曆史之中的秘密,也是探索成果的一部分。如果這樣來看,那麽這次探索可謂發現重大。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和昨天一樣叫了一聲“楚辭”,其實進門之前他知道楚辭不在,但他還是想要叫一聲。他有些忍不住,於是給沈晝通訊了一次過去,然而得到的答案卻是,楚辭終端是閉合狀態。“霧海經常信號不好,”沈晝道,“聯係不到是正常現象,不要擔心。”結果第二天,他再去找沈晝的時候,楚辭終端依舊是閉合狀態,這下子沈晝都有些疑惑:“不應該啊,就算信號丟失也不能一丟丟一天,難道他去了無人區?”在一天早晨,他不知道第幾次去找沈晝,沈晝頂著黑眼圈從被子裏爬出來:“救命啊,穆赫蘭師長,就你最近一天通訊我八回的頻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我!”西澤爾莞爾:“我不暗戀你,我有喜歡的人了。林有沒有消息?”迷迷瞪瞪的沈晝動作熟練的打開終端通訊,然後照常收到了連接失敗的提醒,他直接將自己的通訊屏幕投影給西澤爾,西澤爾臉上沒什麽表情,和他說了聲“再見”就斷掉了通訊。沈晝一看時間,淩晨六時三十分,好消息是他今天早上確實得早點出門,現在醒來也行,壞消息是他今天淩晨二時才睡。沈晝苦哈哈的爬起來,換衣服,洗臉刷牙刮胡子,正要打領帶的時候意識忽然清明過來,西澤爾剛才說什麽?他有喜歡的人?嗯?沈晝不留神,手上力道一重,差點把自己勒死,他非常八卦的想要立刻連接一個通訊問西澤爾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展開說說,他不缺這點時間。慢條斯理的打好領帶,再一想,他這樣貿然去問西澤爾肯定不會說,那麽就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推理,首先,排查他自己。他腦海中忽然劃過小林的臉。難道……他大聲叫:“埃德溫!”埃德溫平和的道:“我在。”沈晝賊兮兮的道:“你知道西澤爾喜歡的是誰嗎?”埃德溫沉默不語。“你知道?”沈晝抬高聲音,除非核心算法中有特殊設定,否則人工智能無法說謊。埃德溫道:“我有權保持沉默。”沈晝沒有繼續追問,他緩慢地皺了一下眉。晚上,這幾天以來他第一次主動給西澤爾通訊:“我問到了,他和阿薩爾去了霍姆勒,去之前在唐那。”西澤爾淡淡的“嗯”一聲,通訊屏幕裏映出他忙碌的身影,似乎是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門。沈晝隨口道:“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工作?”“不是,”西澤爾道,“我去霧海找楚辭。”沈晝:“……???”“你休假了?明天不用開會?”“沒有,”西澤爾抿了一下嘴唇,道,“要開,但是不太重要,可以不去。後天就是周末。”沈晝覺得很迷惑:“那你為什麽不等一天,明天再走也來的及。”“我不想等,”西澤爾穿外衣的動作毫不停頓,“我等不了。”沈晝神情由驚疑逐漸到錯愕,他瞪著眼睛半晌,道:“你不會,是我猜的那樣?你早上說喜歡誰?”西澤爾頭也不抬地道:“我不知道你猜的誰。”“林楚辭,”沈晝幾乎氣急敗壞地道,“是不是!”“是。”“你”隔著通訊屏幕,沈晝和西澤爾對視半晌,在他冷冽淡漠的目光中,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他知道嗎?”“不知道。”沈晝深吸了一口氣:“那你知道他是什麽想法嗎?”“不知道。”沈晝實在忍不住吐槽:“那你幹嘛呢!”“你這樣,也不問他,自己也不說,你等著入土呢?”西澤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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