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聽了這些傳言,對於楚晅的傷情,似乎也分外擔心,專門遣了兩個禦醫去夏州為楚晅看診。


    自從上次和李相談過之後,承昱就收斂了很多,他也不敢經常逛勾欄院了。如今李相被官家不喜的傳言滿天飛,他出去也沒那麽大的臉麵了。就連青蔓姑娘都對他疏遠不少,他雖然有些失落,卻並不傷心難過。外人隻道他爹失了聖心,可他爹如今仍在相位,又為帝國兢兢業業,隻要有阿爹在,他們李家就不會敗落。


    隻是最近聽了楚晅受傷的消息,他是真的擔心了。一麵又在心裏埋怨,三哥為什麽要衝那麽前麵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斤兩,去戰場做個樣子也就是了,如今受了傷,還傷到了那裏,日後若是影響了……對子孫不利可怎麽辦?三哥還沒娶親呢,也沒個一兒半女。三哥也是,那麽大年紀了,也沒說成個親,整日流連煙花之地。芝林也是,不是和三哥一起去戰場了嗎?怎麽也不勸勸三哥?他好歹從小跟著他翁翁習武,也多少護著點兒三哥啊。唉!真是,等他們回來,他可一定要好好說說三哥和芝林。


    三哥這次受了重傷,不能打仗了,官家應該會把他從邊關調回來了吧?


    北伐失敗之事雖然過去一年多,縱使有這次的大勝,可民憤卻沒有絲毫減弱的意思。官家執意北伐,又不經中書決議,直接和樞密院商議,雖然敗將基本上都受到了責罰,可不難掩蓋此事乃官家決策失誤。盡管官家已下了罪己詔,可仍然難平朝中官員非議以及百姓怨氣。


    這一年的冬天,很是平淡,京城直到年尾才下了一場大雪。北邊的夏州已下了好幾場雪。


    因為戰事頻發,夏州都巡檢使府邸,並沒有太多過年的氣氛。


    “怎麽又在廊下?冷不冷?”楚晅從門外過來,又看到古卿坐在廊下發呆。


    古卿緊了緊身上的狐裘,這是楚晅專程讓人給她製的,北方的冬天可真冷。


    “你從小生活在南方,到京城也才一年多,如今又到了北地,怕是不習慣。”楚晅走到她身邊,給她帶起兜帽,“在外邊,定要裹嚴實了。”


    古卿垂下頭,過了片刻,轉身進屋。楚晅跟過去,把手中的酒壺放在桌子上,又輕車熟路地找到酒杯,倒了兩杯酒,涮了下杯子,又倒了兩杯酒,遞給古卿一杯,笑道:“喝點酒,暖暖身子。”古卿沒有拒絕,可是他才好不久,可不能沾酒。古卿把他的那杯也拿了過來。


    楚晅臉上露出笑意,


    等她喝完酒,楚晅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看看這是什麽?”古卿看看他,又看看信,信封沒有名字,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


    “嗯?”楚晅也不多說,遞給她,示意她打開看看。古卿猶豫著打開,拿出裏麵的紙,是上好的宣紙。在他含笑的目光下,古卿把紙展開,隻見紙上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字符。古卿不解其意,疑惑的目光投向楚晅。


    “離開京城這麽久了,也從沒聽你問起過安哥兒。”楚晅臉色如何,雙眸帶笑,“可我知道你是想他的。”


    他說完這句話,古卿便明白什麽意思了,這必是安哥兒畫的,難怪這些符號沒有一絲筆力可言,比之鬼畫符還不如。


    看她突然激動的臉色,楚晅唇角緩緩勾起,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輕輕撫摸著那張紙。


    “大嫂說,安哥兒很乖。”過了許久,楚晅才又開口。


    “謝謝你。”古卿無聲道謝。


    “你高興就好。”楚晅笑著,邊倒了一杯酒,遞給古卿。古卿接過,緩緩抿著。


    “要不要出府走走?”楚晅突然問,見她神情疑惑,便輕聲解釋,“你來了夏州,不是待在府裏,便是在軍營診治傷兵,還沒來得及看看著夏州的風土人情。這都是我的不是……”他語氣中帶了幾分歉疚,“今夜除夕,想必外麵也很熱鬧,我們也出去看看。”


    古卿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宣紙折好,塞進信封,鄭重地收好。楚晅取了她方才進屋脫下的狐裘,古卿接過披上,和他一起出了府門。


    然而,當兩人走在街上,並不像楚晅所說的那樣,很熱鬧。雖然炮仗聲“劈裏啪啦”,可是街上並沒有多少人。看著家家門戶上貼著的門神,兩人相視一笑。楚晅有些尷尬,古卿像是沒有覺出他的尷尬,伸手扶住一竄而過險些摔倒的孩童。


    “沒事吧?”古卿去扶孩子,楚晅伸手圈住她的腰。古卿鬆開孩子,看著一群孩子跑遠,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些。自從他受傷,一直到他傷好,他對她若有似無的親近,古卿還是不能適應。


    “也就這些孩子最無憂無慮了。”楚晅默默收回了手,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古卿淡淡笑著,繼續往前走。


    兩人沒有走多遠,楚晅突然咳了兩聲,古卿有些擔憂地看向他,楚晅安撫一笑,提議回去,兩人又在此起彼伏的炮仗聲中往回走。楚晅暗自懊惱,早知道這夏州城的除夕夜是這樣的,他也不會帶她出來,還不如在家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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