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竹知道全哥是為他身體著想,笑道:“沒事,徐州到東州又不算遠,咱們過去看看,就當是見識見識風土人情,等回來的時候捎些特產給家裏。”“少爺要回家嗎?!”一聽到這個,宋全抱怨全無,其實他早就想家了,就是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如果沒有其他事,過年的時候,咱們回去一趟。”宋玉竹也有些想家,想念娘做的水晶蝦餃,雖然隻過了不到半年,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太好了!少爺,這次回去我想帶個人來徐州,可以嗎?”“帶人?帶誰過來?”宋全臉一紅,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說出口:“那個,咱們幫忙接生的小梅”宋玉竹驚訝道:“帶上她?她家裏人讓嗎?”依稀記得這個小梅可是有一個厲害的婆母。“她家裏沒人了。”宋全把後來發生的事跟宋玉竹說了一遍。“那日你走後,我送她回家,結果發現她被婆婆虐打,我氣不過便把帶她回了醫館。沒想到二天午後大軍離開,再送她回去時,發現她丈夫和婆母全都被官兵殺!”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無依無靠,宋全便求了父親,讓他幫忙給小梅找個活計吃飯。宋大義倒也不是刻薄的人,見這女子可憐,就讓她去後廚做幫工,雖然賺不了多少銀子,但供吃供住,孩子也能活下來。宋玉竹聽完道:“如此她倒也落得個清淨。”宋全點頭稱:“是啊。”“你想娶她嗎?”宋全臉紅的冒煙:“有……有想過。”宋玉竹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好事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麽害臊的!”宋全撓撓頭:“我還沒同小梅說過,也許她不會同意。”“隻要你真誠待她們母女,我想小梅一定會同意的。”這個世道女子本就為難,她一個小寡婦又沒有娘家人,獨自一個人生活,還要照顧年幼的孩子,實在太難了。無論是愛情還是迫於生計,小梅應該都不會拒絕。宋全道:“等我回去便在城中買個兩進的小房子,把她們母女安置進去。”宋玉竹對他親厚,這些年的月錢加上賞銀攢了三百多兩,足夠他在城裏買一間寬敞的小院。兩人正說著,前麵傳來一陣騷亂。馬車停下來,宋玉竹掀開車簾探出頭詢問:“發生什麽事了?”趙驍騎著馬走到他身邊:“前麵出現一大批流民,差不多有三百人。”宋玉竹扶著他的胳膊跳下馬車。不遠處,一大群衣衫襤褸的流民聚在前麵,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見官兵也沒有避讓的意思,如行屍走肉一般,眼裏沒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停軍!”士兵們拉住韁繩,停在路中間。宋玉竹急步向那些流民走去,趙驍連忙下了馬跟著他一起走過去。走近才發現,人群中居然還有女人懷裏抱著小嬰兒,孩子發出微弱的啼哭聲,母子倆都被凍的渾身青紫。趙驍不等宋玉竹開口,大喊一聲:“快叫人拿些備用的軍服!”宋玉竹深吸一口氣,寒冷的空氣充斥著他的胸腔,讓他痛的發顫。很快有士兵抱來一隊軍服,承天軍冬季的軍服都是夾了棉花的,沉甸甸的保暖性特別好。趙驍:“去,給這樣女人和小孩分發下去!”“是!”很快那群流民騷動起來,人群中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身材消瘦,臉上滿是風霜,但腰杆挺的筆直。他走到宋玉竹和趙驍身前,深深的拜了下去:“下官江餘縣縣令李庸,多謝大人贈衣之恩!”說罷從身上的包袱裏拿出自己的官印和文書。宋玉竹連忙把他扶起:“江餘縣?你們是歸哪個州府管治的?”“歸東州府管治。”“那為何會離開東州去別的地方?”男人紅了眼眶,嘴唇顫抖哽咽的說不出話。宋玉竹連忙安撫道:“別著急慢慢說。”“哎!”男人重重的歎口氣道:“我們之前是要去東州避難,可東州城門緊閉根本不讓流民進去。如今東州城外匯集了上萬流民。官府根本不管,那些人餓極了竟……竟開始吃起死人!”他不想自己的民眾成為別人口中的食物,隻好帶著他們漫無目的走下去。李庸擦了把鼻涕繼續道:“我們江餘縣受災嚴重,上萬人隻活下不足一千,中途病死餓死又不盡其數。最後隻剩下我們這些人,我不知道去哪能活命……”趙驍聽完道:“來人!把輜重車上的糧食分一層給他們!”士兵們抗著米袋走過來,流民身上背著鍋具,十多袋大米緊著吃應該夠他們行到徐州。宋玉竹讓宋全拿來紙筆,天氣太冷墨水都凍成了冰,他直接將毛筆含在嘴裏,等化開後在紙上寫了一封引薦信。“你拿著這封信去徐州,他們定會好好安置你們的!”男人雙手顫抖著接過信,哽咽道:“下官還不知大人姓甚名誰?”“他們都叫我竹公子,你也麽叫吧。”“多謝竹公子!”李庸連忙磕頭謝恩,流民看見有了食物和衣服,臉上也慢慢有了表情。紛紛跪地磕頭,有的人激動的哭泣,有的人開心的手舞足蹈,他們無一不對這個伸出援手的人充滿感激。安頓完這些人,趙驍見宋玉竹臉色蒼白,連忙拉著他回了馬車。坐在車上,拿手指輕輕擦去他嘴角的墨跡道:“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吩咐我就可以,千萬別染了傷寒。”“好。”宋玉竹沒逞強,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經不起折騰。馬車繼續前行,身後的李庸放聲高歌,流民擊掌相送:“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得君相助,米粟飽腹,願君順遂,握粟出卜。1”他讀書十七載,考中進士當上縣令,原以為能造福一方百姓,沒想到卻落得這般地步。幸得竹公子出手相救,他們才得以活命!此恩大於天,他願盡生平所學,為竹公子盡綿薄之力!宋玉竹聽到他的歌聲,心潮激蕩。心中的目標更加堅定,終有一日,他要讓百姓不再流離失所,讓他們吃飽穿暖,老有所依幼有所育!*大軍三日後趕到了東州城外。遠遠的就看見蝸居在城外的流民。他們各個骨瘦如柴,穿著好幾層破爛的衣裳,顏色各異看起來有些滑稽。這些衣裳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從死去的人身上扒下來的。根本顧不上衣服是否合身,隻要能保暖就夠了。大軍逼近,一些流民嚇得趕緊收拾東西離開,有些人放棄掙紮,目光呆滯的看著他們。宋玉竹原以為會大戰一場,沒想到東州城門突然打開,先是衝出來一隊人馬,把城外的流民都攆走,然後知府和大司馬並一眾官員親自迎了出來。楊元震戰敗被俘的消息早就傳到東州,這些官員們也知道承天軍早晚要來,幹脆直接開門相迎。這些人安逸慣了,根本沒想過要出兵抵抗,況且就算想抵抗也沒有兵馬。城中的兵都被七王帶走啦……為首穿著官服的兩個人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朝馬車躬身稽首。“下官東州大司馬公羊青。”“下官東州知府錢鳴安。”“恭迎大人。”馬車車簾抖動,一個身穿藏青色棉袍的青年從車上下來。“起來吧。”作者有話說1前四句出自詩經《小雅采薇》後四句我自己編的。握粟出卜:《詩小雅小宛》:“握粟出卜,是何能穀。”鄭玄箋:“但持粟行卜,求其勝負。”後用以指祈求神明護佑,去凶賜吉。第38章 殺雞儆猴大軍入了城,宋玉竹繃著臉和趙驍走在最前麵。東州城比徐州城要更大一些,這一路走來,路兩旁的鋪子櫛比鱗次,街上百姓穿的衣裳幹淨整潔,看起來一副安居樂業的模樣。對此城外那些衣衫襤褸的流民,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錢知府跟在宋玉竹身後小聲奉承:“哎呀,不知道竹公子這般年少有為,竟然輕而易舉的擊敗楊元震的軍隊!真厲害,了不起!”“我聽聞承天軍從不濫殺無辜,不驚擾民眾,謙恭仁厚此乃真是徐州百姓的造化啊……”他不知道宋玉竹什麽脾氣,隻能簡好聽的說,結果說了一路,嗓子都說幹了,這竹公子也沒開口應和一句。錢明安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裏有些沒底。公羊青卻沒像他那般阿諛奉承,跟著其他官員走在最後。原因是他雖為東州大司馬,但也隻有個名頭,手裏既沒軍權也沒錢,這些年被楊元震被打壓的很慘。日子過得甚至不如普通的商賈人家。前幾日聽聞楊元震被俘,說實話他比宋玉竹還高興,當天讓下人殺了兩頭牛慶祝。所以東州換不換人,對他也沒什麽區別,反正都是有名無實的大司馬。錢鳴安滿臉堆笑著繼續說:“下官已經在府上為公子和將軍準備了宴席,請務必賞臉去喝上一杯。”錢鳴安嘴上雖然恭維,心裏卻覺得承天軍雖然打敗了楊元震,但本質是一群上不了台麵的烏合之眾,總有一天朝廷會過來平叛。眼下自己好酒好菜把他們招待好了,等朝廷派人來時再跟他們翻臉,省得遭受魚池之秧。過了一會見宋玉竹還不說話,湊上去小聲道:“我還為公子準備了幾個江南瘦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模樣也是一頂一的…哎…哎?”趙驍拽著他的衣領把人甩到旁邊:“這麽有閑心,不妨把城外的流民安置了。”宋玉竹停下腳步看著他:“你叫什麽來著?”“下官錢鳴安。”宋玉竹上下打量他,見此人肥頭大耳,雖然穿著官服,可腳上卻踩著一雙江南織錦的棉鞋。上麵還用金絲銀線滿鏽著八寶圖,光這一雙鞋便價值百兩,東州知府可真是闊氣。“飯我就不吃了,不過還是要借你府上一用。”他一揮手,趙驍帶領三十幾個官兵朝他家裏跑去。“公,公子您這是要幹嘛啊?!”錢鳴安嚇得變了臉色:“您,您不能這樣,不是說不傷害百姓嗎?!”宋玉竹攤手:“我傷害百姓了嗎?”“您也不能派人闖我的府邸啊!”錢鳴安抓住宋玉竹的袖子。“公子咱們有話好好講,您要美人還是銀子,我有的都可以給您,勿要傷了我家裏人!”後麵的護衛上前把他拉開,宋玉竹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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