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喝了酒,大概都有些控製不住,還好彼此都清醒……上輩子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談戀愛什麽滋味,如今碰上趙驍,才明白什麽叫情竇初開。可理智上告誡他,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至少在正事沒辦完之前,不能沉浸在男歡女愛中。宋玉竹歎了口氣,看看自己剛被握過的手指,果然自古唯有情愛最摧人心腸。*上京皇宮,十幾個喇嘛正在驅邪。長樂宮裏煙霧繚繞,刺鼻香燭味嗆的人喘不過氣。齊皇後捂著鼻子,滿臉擔憂的問:“這能成嗎?”旁邊的太監低聲道:“這是大召寺的喇嘛,聽說法事辦的不錯,尋常百姓也不少請他們的。”皇後點點頭依舊憂心忡忡。自從那日冬雷過後,楊元禮就嚇病了,連續高燒三四日不退,好不容易退了燒,又開始不停的咳嗽。夜裏還經常說胡話,說自己能看見楊元朝在寢宮裏來回走動,嚇得皇後連夜叫來了驅邪的喇嘛,想給大皇子做一場法事,把冤魂送走。若是放在現代,楊元禮就是因為重感冒發燒感染了肺炎,去醫院輸輸液就好了。可在沒有特效藥和抗生素的古代,這種病幾乎是不治之症,隻能等死。法事要連續做七天,楊元禮麵色蒼白的坐在皇位上。那日大皇子就在這殿裏自縊,他們衝進來時,楊元朝的屍首掛在房梁上隨風擺動。當時楊元禮並沒有在意,直接讓手下把屍體解下來,草草下了葬。如今想起來,越發覺得驚悚駭人,餘光似乎總能看見大皇子掛在殿中。他握著拳頭又開始咳嗽起來,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嘴裏湧出一股腥甜。“皇上……”宮人端著溫熱的茶水遞給他。楊元禮拿起杯子沒喝水,而是往裏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心中隱隱感覺,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法事做完楊元起依舊沒有好轉,咳病反而更加厲害,偶爾還能咳出血來!太醫苑的太醫們束手無策,眼看著新皇氣色越來越差,宮中謠言四起,說是因為皇上逼死了大皇子,所以大皇子的冤魂一直跟著他索命。朝堂上又開始商議立新的儲君。有人提議召集其他皇子入京,楊元禮自然不會答應,自己剛下令誅殺了他們的母妃,要是讓他們當上皇上,自己的妻兒母後焉能活命?楊元禮有個兒子今年已經六歲了,雖然不是皇後所出,但一直養在齊氏身邊,他打算先立了太子,如果自己真好不了,再讓他登基。可讓六歲的稚兒當皇帝,這不是開玩笑嗎!言官們紛紛勸阻,有的甚至不惜死諫,哐哐撞柱子。大概老楊家人天生都是一副冷血冷心腸,楊元禮非但沒改變決定,還下令再有言官死諫,直接禍其家人。意思就是你怎麽死的,你家裏人也得怎麽死。你們不是願意撞柱子嗎,把你們的妻兒老小全都綁來撞柱子。此令一下,這些言官瞬間老實下來,沒人再敢在朝堂上死諫了。不過也有不怕死的,讀書人的脊梁最是壓不彎打不倒。隆武七年的兩榜狀元朱信擇,一夜連做七首詩怒斥新皇昏庸無道,濫殺無辜。他父母早亡,唯一的親人便是一位遠房的叔叔,去年也病逝,如今自己一個人自然不怕牽連無辜。第二日朱狀元就被大理寺下了詔獄,此時的楊元禮已經起不來床了,依舊憤恨道:“他既……然不怕死,便拉到城中活活燒了!朕……朕要他們永遠閉上嘴!咳咳咳咳……”行刑這天,老百姓自發的走出家門,目送著他奔赴刑場。朱信擇非但不害怕,還在囚車上仰天大笑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1蒼天呐,你睜開眼好好看看吧!您的子民都在受苦受難!天子不聞不問,他昏聵多疑,剛愎自用,大盛危矣!”刑場上早已搭設好了木台,上麵撒滿了火油。朱狀元被綁在柱子上,隨著行刑官一聲“時辰到!”火把扔在他腳下,大火瞬間將他吞沒。寒風凜冽,卻不及人心寒,百姓們聽著上麵痛苦的哀嚎聲,嗚咽著想要向前衝去救人,卻被官兵們死死的擋住。這場慘無人道的火刑,徹底燒掉毀了楊家的氣候。不出半月全國各地文人,紛紛口誅筆伐楊元禮殘酷不仁,不配做皇上!就在這混亂中,迎來了這一年的祈豐節。盛朝每年的十月二十五日為祈豐日,顧名思義祈禱來年豐收、百姓能富足安康的節日,也是盛朝最隆重的節日之一。這一天皇上要沐浴更衣,在祭壇上香祈福。祈福完還要遊街,將供奉過的麵點果子饅頭灑給百姓。對於靠天吃飯的平民百姓來說,能求個風調雨順便是最大的願望。結果今年楊元禮病重,加上外麵天氣又寒冷,幹脆下令取消祈豐節……他這種做法再一次激怒百姓,可謂是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徐州這邊,趙驍帶領這一萬多精兵已經離開城內,悄悄駐紮在三十裏外的一處山坳中,等待著伺機而動。“老大,咱們在這蹲了好幾天了,這是打算幹什麽啊?”馬震威端著一盆溫水給趙驍遞過去。“等人。”趙驍洗了洗臉,把水潑在外麵。“等誰啊?”趙驍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猜猜。”馬震威撓著頭:“不說就不說唄,俺哪猜的出來。”趙驍踢了他一腳道:“出去練兵去!”“哎!”馬震威笑嘻嘻的跑了出去。自打趙驍當上慶字軍的將軍後,他將兩軍重新整合,把聽從自己命令的武將留下,不聽命令的直接踢到新兵營裏,從小兵做起。同時也提拔了幾個能用的人才,其中就有玄衣樓的白一州和原來手底下的馬震威。白一州是宋玉竹舉薦的,這人性格坦蕩,且有一身武行的本事,來軍中曆練兩年,以後必定是一元獨當一麵的大將。馬震威這小子原來是個刺頭,在別的營房不是欺負這個,就是打哪個,性子很是招搖。自從撥到趙驍手下,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特別崇拜趙驍,見到他比見了自己親爹都親!加上打仗勇猛膽子又大,趙驍直接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副將。剩下的人中大多還是原來的職位,沒怎麽調動。當然也有賊心不死的,其中就有之前楊釗的副將龔辛。楊元慶的死訊沒公布前,他曾三番五次違抗趙驍的命令,還打算帶人衝進王府營救楊元慶。倒不是對楊元慶有多忠心,而是想撈個救主的功勞,將軍的位置豈不是就會落到自己手中?然而他計劃漏洞百出,很快就被手下的人悄悄告訴了趙驍。趙驍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人起了個鐵麵閻羅的外號。直接下令將龔辛綁了,當著一眾將士的麵砍了他的頭。他還重新製定了軍法,過去的事既往不咎,從今以後凡欺辱百姓者軍杖八十,八十軍杖基本上要了人半條命,不死也得殘。濫殺平民者,斬立決。這些老兵油子們最會看人臉色,知道趙驍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不敢再動其他的小心思。趙驍還將軍妓營遣散,徐州本地的姑娘全都放還回家中,剩下的官妓有想留下的,可以去夥房幫忙,每個月領一貫錢。那些可憐的女子,隻有幾人決定要回老家,更多的選擇留下來去夥房幫忙。她們的親人大多獲罪死了,回去也沒活路,不如留在這裏還能討個生計。趙驍從軍營出來,望著徐州城的方向,從懷裏摸出一個香囊。這是臨行前宋玉竹送給他的,裏麵裝了幾味安神的藥材。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微苦回甘,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樣。聞完又小心翼翼的塞進懷裏,趙驍抬頭看看天,灰突突的烏雲聚集,今夜興許還得下雪。*城中,宋玉竹和徐冰坐在二樓的議會堂,桌子中間擺著一個張徐州的地圖。這張地圖是宋玉竹照著腦海裏的地圖畫的,把徐州四周的地形全都畫了出來,精細的讓徐冰嘖嘖稱奇。這幅地圖他一共畫了兩份,另一份讓趙驍帶走了。繪製這副地圖的時候,宋玉竹還發現了個不得了的功能。他在腦海裏點開其他城市,上麵都是馬賽克和問號,點開徐州城時那些馬賽克卻消失了。問號也變成了具體的標記,徐州擅長種植的農作物、礦脈、人口數量以及各類資源……宋玉竹整個人都驚呆了,連忙又點開其他的城市查看,上麵依舊是馬賽克,隻有徐州地圖開放。難道說這跟自己掌控了徐州有關?“竹公子,這地圖哪來的?!”“一個朋友送的。”“可得好好收斂著,楊元慶當初要是有這副地圖,輕而易舉就能攻進徐州城!”宋玉竹擔憂道:“他們人數不少,我怕趙將軍應付不過來。”據探子來報敵方大軍有近三萬人,比整個承天軍的人數都要多。護城河的河水也已經結冰,一旦冰厚實了,護城河的作用也就沒了。這幾日他一直派官兵砸冰,可看了一下地圖上的天氣預報,未來三日徐州氣溫依舊持續下降,有兩日河水就能凍結實。徐冰安撫道:“竹公子不必憂心,楊元震說是三萬人,其實都是唬人的,把輜重車都算上,滿打滿算有兩萬人就不錯了。”“當初楊元慶聲稱自己兩萬兵馬,其實有許多人都是後邊打邊招的,真正的主要戰力也不過一萬三千人左右。”“你放心,隻要趙將軍回防的及時,他們肯定打不過咱們。”夜幕降臨,徐州城樓上燈火通明,守城的士兵們一個個瞪著眼睛,生怕有敵人偷偷潛入。兩個月前他們還是在城外攻城的人,如今身份顛倒成了守城的人。城中百姓一個個更是擔驚受怕,上一次攻城已經讓他們遭受了巨大的災難,如果再來一次,簡直沒辦法想象……一個身穿灰色棉衣的男子騎馬,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城,他身材消瘦單薄,從後麵看像是未成人少年,此人正是宋玉竹手下的田小波。今日醜時探子來報,楊元震帶著三萬兵馬已經抵達徐州邊界,他此行是出城給趙驍送信來的。馬兒在冰天雪地裏跑不了太快,腳下的蹄釘直打滑。翻過一座山時,山澗突然傳來一聲“唔嗷”的狼叫聲。坐下的馬兒受了驚,甩開蹄子瘋狂的跑了起來!“籲!籲!”田小波緊緊拉著韁繩,可馬嚇得不聽命令,剛好前頭就是一個陡坡,腳下打了滑,馱著他一起摔了下去。這一摔不要緊,馬直接摔劈了腿,田小波也磕在石頭上不省人事。作者有話說1《獄中題壁》第34章 第一役城外楊元起和楊元震坐在帳中,旁邊還有此次領兵的將軍葛洪濤,以及兩個副將和軍師張梨。楊元震背著手,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徐州詢問:“確定城中的兵馬都離開了嗎?”張梨點頭道:“城內探子來報,軍營裏大部分士兵前幾日朝晉州方向離開,如今城內不到五千兵馬。”“他們想要占領晉州?”楊元起冷笑道:“這承天軍胃口還真是不小,也不知道那個趙將軍什麽來頭,膽子倒是夠大的,竟然敢殺了老八,奪了他的兵權。”張梨道:“那個趙驍之前在晉州跟在楊元景身邊,聽說是個狠角色。後來景王遇刺身亡,他便轉投到了八王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