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果園?


    成排的茅草屋、寬闊的長街、還有綠樹和野花……


    這裏確實和百果園很像,但絕對不是他去過的那個百果園。


    艾林貓瞳收縮成豎線,死死盯著對麵熟悉的草藥鋪。


    若這裏真的是他所知道的那個百果園。


    他現在所在的這間屋子,就應該是百果園幾個獵魔人居住的旅店。


    可若不是……


    這街道的排列走向、對麵草藥鋪的屋子形製、甚至就在不遠處的水井位置又怎麽會一模一樣。


    “這……這怎麽可能?”


    扶著門框,艾林詫異地喃喃自語。


    腦海中滄海桑田的錯亂感難以抑製,仿佛自己昏迷的時間不是三天,而是三十年。


    對了!


    昏迷!


    艾林立刻扭頭看向法蘭茜絲卡,問道:


    “我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是說怎麽從岩石巨魔那裏逃走的?”


    “傳送過來的,”法蘭茜絲卡聞言顫了一下,“那時短距離傳送需要的精神力還差一些,但情況緊急我隻能透支精神力傳送……”


    “透支精神力傳送有什麽後果?”艾林抓住了重點。


    “會很疼……”法蘭茜絲卡小臉一白,“而且沒有辦法確定傳送的方向和位置。”


    “隨機傳送?”艾林下意識道。


    法蘭茜絲卡沒聽過這個法術,不過琢磨了一下含義後,點了點頭。


    “是的,就像你說的……呃……隨……隨機傳送,這種情況下,無論被傳送到什麽地方都是有可能的。”


    停頓一秒,她咽了咽口水:


    “甚至可能會被傳送到岩縫裏……”


    沉默了幾秒,消化信息,艾林接著問道:“然後我們就被傳送到了這裏?”


    法蘭茜絲卡點了點頭:


    “那時我們就摔在對麵那個草藥店門口,你渾身是傷昏迷不醒,我也因為透支精神渾渾噩噩。”


    “草藥店裏的老板——他是阿莎嬤嬤的學生——看見我們,就把我們都送過來了……”


    艾林陷入了了沉思,他總覺著哪裏有些不對勁。


    昏迷……


    是了,他差點忘了那個詭異的夢。


    那個不停下沉、手足無措、難以自控的黑暗空間,那個略一回憶就讓人毛骨悚然的血紅眼睛,那個少女、婦人、老嫗音色重合於一體的神聖聲音……


    他為什麽會做這個夢?


    【……時時刻刻戴著這個護符……不要使用傳送門之類的法術……】


    薇拉女士清冷的聲音自腦海中想起。


    短距離傳送也是傳送。


    所以那隻眼睛就是構建京觀的沼澤巫婆信仰的邪神……


    還有那個聲音……


    “少女、婦人、老嫗,特征已經很明顯了。”


    “因此夢中那個疑似梅裏泰莉女神的聲音,就是讓我前往艾爾蘭德的梅裏泰莉神殿吧!”


    “果然醒來後就會知曉。”


    艾林心想。


    心念一轉,他從胸口掏出梅裏泰莉女神的護符。


    “咦?”


    艾林皺眉,連忙將護符舉起,仔細看過去。


    銀色護符的三聖像中,少女和婦人的身上都有一道漆黑的裂痕。


    稍加回憶,艾林記起夢中曾經出現過兩道“哢嚓”的聲音。


    一道聲音響起後,他記起了很多人的相貌,停止下沉。


    另一道一響起是,胸口直接出現了一束光線,擊中大眼珠子,打破了阻礙他上浮的壓力。


    “若是在夢中徹底沉沒,會發生什麽?”


    腦海中這個想法一冒出,一陣強烈心悸仿佛姿靈魂深處傳來,讓他瞬間就將這個危險的想法徹底拋去。


    “多虧了薇拉女士贈予的梅裏泰莉護符,否則的話……”艾林渾身都顫了一下。


    目光再次看向護符上的裂痕。


    很明顯,這個護符隻能在被動抵禦一次邪神的傷害了。


    對了,薇拉女士。


    這都第三天了,為什麽請求“蒼翠的歎息”魔藥的傳情鳥還沒有飛回來?


    就算薇拉女士不在城堡,瑪麗也一定會在一天之內將傳情鳥放回。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


    艾林的眉頭都快要擰成一團。


    “連傳情鳥都找不到,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


    亞黛鎮。


    伯恩斯伯爵的莊園門口。


    “什麽人!”


    國王親衛將右手放在長劍的劍柄上,警惕地看著騎馬行來、戴著黑色兜帽的可疑人。


    若不是那人身下的馬,四肢健壯有力,毛色油光閃亮,一看舊價值不菲。


    靠近後,又注意到可疑人士的兜帽披風,雖然顏色普通,但材質一看就是名貴的絲綢。


    這樣沒有提前通報的人,早就被拿下了。


    那可疑之人聽到飽含敵意的質問,踩著下馬蹬,翻身跳下了馬鞍,然後取下兜帽,麵無表情地道:


    “我是薇拉,陶森特的薇拉。”


    “我來找凱爾莫罕的狼學派大宗師索伊·亨利葉塔,請通報一下。”


    “陶森特的薇拉……”國王親衛中一個年紀至少三十歲的中年騎士,琢磨了幾秒後,忽然臉色一白。


    “陶森特的薇拉?你是血色的紅狐?”


    “鏘!”


    話音剛落,門口頓時一陣騷亂。


    年紀稍長的親衛紛紛麵色發白,情不自禁的將長劍提了幾分,露出閃著寒光的劍鞘。


    一個年輕的親衛剛從女術士的精致相貌中回神,覷見前輩們失態的樣子,困惑地低聲問道:


    “陶森特的薇拉是誰?”


    不過沒有人理睬他。


    “能煩請通報一下嗎?”清冷的女聲中明顯帶著些不耐煩。


    “是,女士。”


    負責守衛莊園的親衛隊長聞聲立刻出列,朝女術士行了一禮後,命令那個問問題的年輕親衛立刻回莊園通報。


    沒常識的年輕人離開,莊園門口頓時一片寂靜。


    就連那個親衛隊長也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看著遠處,就好像遠處的虛空中藏著什麽危害莊園和國王安危的大敵。


    薇拉也不在意,牽著韁繩站在原地等待。


    大概十分鍾後,須發全白,看著像是莊園管家的人,跟著年輕的親衛快步走來。


    “尊敬的薇拉女士,國王身體有恙不方便見人,安排我引您前往索伊大宗師的住所。”


    “身體有恙?”薇拉冷笑了一聲,“是不敢見我吧?”


    管家沒敢說話,隻是欠身尷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親衛們則是一副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腰板挺得筆直,目視遠方。


    薇拉沒再為難這些下人,直接道:“引路吧!”


    管家頓時鬆了口氣,向兩邊的國王親衛禮貌地頷首後,就領路向莊園內走去。


    見兩人走遠,年輕的親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這個薇拉到底是誰?怎麽你們都……都……”


    “都這麽怕她?”一旁的隊員接道。


    年輕的親衛抿了抿嘴,沒敢承認。


    “你家裏人沒給你上過曆史課嗎?連血色的紅狐都不知道?”另一個隊員驚奇的問。


    年輕的親衛打了個哈哈,正要糊弄過去,後腦勺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噤聲!”親衛隊長忽然出聲,嚴厲地打斷道,“你們都不知道女術士會讀心嗎?”


    “這不是已經走那麽遠……”


    “閉嘴,安迪遜,”親衛隊長看向年輕的親衛,道,“傑瑞克,有什麽問題回去自己看書,薇拉女士的事跡在愛黎瑞恩起義那……”


    “但現在,回到你應該守衛的地方,做好伱該做的事情,知道了嗎?”


    “是,隊長!”


    ……


    雖然國王親衛的隊長害怕被讀心,但女術士自然不會那麽無聊,在一群小兵身上浪費時間。


    跟隨著管家走了三四分鍾後,薇拉來到了索伊的院子。


    兩個國王親衛守在門口,見來人是管家引來的,好奇地看向薇拉。


    “咚~咚~咚~”


    管家輕輕敲門。


    還沒等門內的人回應,薇拉就在管家和兩個親衛的尷尬目光下,直接推門進入了庭院。


    索伊正坐在庭院的椅子上養護兩把長劍,聽到庭院的門被推開,警覺地握緊了鋼劍。


    直到他看見來人竟然是薇拉後,才驚喜地站起來,道:


    “薇拉?你怎麽來了?”


    “抱歉,索伊大宗師,沒等我敲門薇拉女士就……”管家歉疚道。


    “無妨,你先下去吧。”索伊向管家點點頭。


    “吱呀~”


    庭院的門被關上。


    “啪!”


    一個響指。


    淡紅色的隔音魔法在庭院中升起。


    索伊愣了一下,然後聽到麵無表情的薇拉忽然緊蹙眉頭,焦急道:


    “索伊,艾林失蹤了!”


    失蹤了?


    艾林不是跟著維瑟米爾去班·阿德準備鬥技大賽了嗎?


    怎麽會失蹤了?


    索伊皺眉,將兩把長劍收回劍鞘:


    “你先別急,將事情說清楚,艾林應該和維瑟米爾在一起,你怎麽知道他失蹤了?”


    女術士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深呼吸,等焦灼的心情稍稍平複後。


    “啪!”


    一個響指。


    一隻水晶鳥出現在女術士掌心,一動不動。


    傳情鳥?


    即便知道它們已經被送給了瑪麗和艾林,但親眼看到這件仿若精美裝飾品的道具,索伊的神情依舊難以自控地變得有些複雜。


    “四天前的晚上,瑪麗帶著這隻傳情鳥與一個不好的消息來找我。”


    “維瑟米爾帶隊的幾個年輕獵魔人遭受到襲擊,雖然擊退了敵人,但有個叫邦特的學徒重傷……”


    “什麽?重傷?”索伊麵色大變,“是誰竟然敢襲擊……”


    “這不重要,不要插嘴,聽我說完!”女術士凶巴巴地打斷。


    “好的,好的。”索伊無奈地退後兩步,聳了聳肩,示意女術士繼續。


    “他們都沒事,”女術士提了一句結果後,繼續道,“隻是邦特需要蒼翠的歎息恢複傷勢,可等我準備好,讓瑪麗回信給艾林時……”


    索伊看了眼傳情鳥。


    這件魔法道具陪伴了他幾十年,他自然知道這隻鳥是艾林的。


    “傳情鳥繞著瑪麗的頭頂飛了幾圈後,就掉下來了。”


    “索伊,你知道的。”


    “這種情況隻有當使用者被困在了某個傳情鳥找不到的地方,或者……”


    或者使用者死了。


    索伊在心裏續上了女術士不敢說出口的話。


    女術士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悸動壓下:


    “然後我按照艾林給的信息,找到了維瑟米爾。”


    “維瑟米爾告訴我,為了能給你們狼學派拉盟友,艾林接受了一個紅發精靈——我懷疑是精靈賢者艾達·艾敏——給的委托……”


    索伊聞言不由得歎了口氣,問道:“然後艾林就失蹤了?”


    “是的,然後艾林就失蹤了。”


    女術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幾個年輕的獵魔人剛遭受過襲擊,維瑟米爾要保護他們。”


    “是艾林……是艾林說服了維瑟米爾,孤身去完成那隻該死的精靈的委托,然後……”


    女術士難過地閉上眼睛。


    恐懼在這一刻再次抓住了她,伸出了冰冷的指骨摩挲她的心髒。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


    “然後……然後當天就隻有艾林的一匹馬回來……”


    索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艾林是奇跡……”


    “我知道!”女術士難以抑製地大聲吼道,“但奇跡之子不會死,不代表就不會受傷、不會痛苦、不會遭受到非人的折磨……”


    “尤其這一次,那個精靈的委托,似乎和哈克索衝突了……”


    話說到這裏,女術士猛地抓住索伊的皮甲,急促道:


    “你最近都和哈克索在一起,有沒有發現哈克索有什麽異常?有沒有抓到什麽人?你這個狼學派的首席在這裏,他沒有道理抓到人,一點異樣都不表現出來的。”


    橘子摻雜小豆蔻的清香撲麵。


    索伊深深嗅了一下這令人迷醉的氣息後,念頭一轉竟然真的回想起了國王的異常:


    “就在你來之前,哈克索給了我一個委托:清理一個廢棄礦場中礦洞深處的岩石巨魔。”


    “這和艾林有什麽關係?”女術士焦急地追問道。


    “據門口護衛的兩個騎士閑談時的內容,這個廢棄礦場是國王親衛臨時駐紮的地方。”


    “哈克索之所以給我這個委托,是因為國王親衛在岩石巨魔手中損失慘重……”


    “而這些親衛之所以深入,就是因為三天前有兩個‘賊人’潛入了營地,被守衛發現後,逃到了礦洞裏。”


    女術士聞言頓時眼睛一亮。


    三天前,時間對得上。


    礦洞地形複雜,傳情鳥找不到目標也有可能。


    國王親衛的臨時駐地,和哈克索相關。


    說得通了。


    隻是……


    “為什麽是兩個人?”女術士問道。


    索伊搖搖頭,道:“等明早去了就知道了,你到時候跟著一起,相必哈克索也不會拒絕。”


    女術士微微頷首。


    這時,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緊跟著過了兩三分鍾,女術士才忽然想起來似的,道:


    “對了。”


    “襲擊狼學派獵魔人的,是貓學派的獵魔人。”


    “維瑟米爾和艾林懷疑,他們是受哈克索委托的。”


    女術士頓了頓,凝視著沉默不言的索伊,道:


    “所以……不要再念舊情了,索伊。”


    “很明顯,你曾經救下的那個男孩,現在的國王哈克索……”


    “他……”


    “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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