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眾人還在等消息,沈千淩趴在桌上打嗬欠。 “整整一夜沒休息了,困就先回房。”秦少宇道,“我等在這裏便好。” “不。”沈千淩咕嘟咕嘟喝濃茶,“我好奇。” “少喝些隔夜茶。”葉瑾將茶杯放遠,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張嘴。” “什麽?”沈千淩問。 葉瑾塞給他一個小圓球糖果。 “好酸啊。”沈千淩眉毛鼻子皺成一團,不過倒真是清醒不少,於是伸手,“再給我幾個。” “不行,給你吃浪費。”葉瑾拒絕。 沈千淩:…… 一定要說這麽直白嗎。 “這是給產婦準備的。”葉瑾解釋。 秦少宇忍笑。 沈千淩嘴裏含著糖果,吐也不是吃也不是,略苦逼。 幾人說話間,前去富滿客棧套話的暗衛已經回來,將問到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又將那張聘禮清單交給沈千楓。 “看來李菜菜也並未將李伊水身懷有孕之事說出去。”沈千楓道,“先前我還以為是軒轅宗才不嫌棄,原來他一直便不知道。” “那究竟為什麽要將女兒嫁過去?”葉瑾皺眉,“血劍門根本就是個草包窩,李菜菜到底看中他什麽了?” 秦少宇道,“一窩囊,二有錢。” “啊?”葉瑾愣了愣。 “沒錯。”沈千楓也點頭,“血劍門三兄弟原本是賣酸菜血腸起家的,據說生意極其火爆,後來有了錢就想著光宗耀祖,但都是大老粗也考不了狀元,楚國又禁止賣官鬻爵。所以才會想著成立一個江湖門派,聽上去也威風。” 沈千淩嫌棄道,“姓氏都改了,還光宗耀祖。” “改了姓氏祖宗才應該感謝他。”葉瑾撇嘴,“估計現在慕容家的先祖正在地下吐血,好端端的,族裏突然就冒出來這麽一個二愣子。”想一想就虧慘了。 “血劍門裏的弟子,大多都是些小攤攤主,據說三個月就能換一茬。”沈千楓道,“與其說是來學功夫的,倒不如說是來學酸菜血腸手藝的,學完就回去繼續做生意。”畢竟血劍門裏會武功的,也就隻有武夫出身的二當家慕容宗才,著實沒什麽招式好學。 沈千淩:…… 居然這樣也行。 “原先還以為是草包,被你這麽一說,這三兄弟倒還有些本事。”秦少宇道,“起碼知道該用什麽籠絡人心。” “單單這張聘禮清單,一般人家就絕對擔負不起。”沈千楓道,“大都是些黃金白銀珍珠瑪瑙。李菜菜之所以選中慕容宗才,估摸著就是看準除他之外,沒人會願意花如此多的冤枉錢娶個老婆。” “而且按照血劍門的窩囊勁,就算是發現李伊水並非完璧,隻怕也就暗中去菜刀門鬧一鬧,便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秦少宇道,“婉彩彩也說了,李菜菜看著像是要除掉李伊水腹中的胎兒。” “李英想讓孩子變成畸胎,李菜菜想讓這孩子流掉,虧得李小姐並非真的懷孕。”沈千淩搖頭,“否則遇到這樣的舅舅外公,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麽樣。” “人在做天在看,惡人總是會受到懲罰。”葉瑾打嗬欠,“天都亮了,都回去休息吧。有事睡醒再說。” 受到他嫂子的傳染,沈小受也打了個嗬欠,懶洋洋被自家男人帶回了臥房。 於是等到毛球睡醒之時,四周都是安安靜靜,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險些以為天還沒亮。 “啾!”毛球蹦出小窩跑到桌子邊,展開翅膀晃悠悠飛了下去。 爪爪上還纏著繃帶,不過倒是不怎麽疼。見它爹娘還在睡覺,毛球遺憾歎氣,一扭一扭出了門。 真是懶啊,現在還不起床。 也不知道有沒有早飯吃。 簡直讓鳥操碎了心。 在跟暗衛一起吃過牛肉米線後,毛球無聊在走廊裏溜達,挨個房間探頭進去,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人能陪自己玩。但由於一層樓都被追影宮包了下來,暗衛又大多都有任務,所以許多房間都空著。 “啾。”毛球又頂開一間屋門。 李伊水與婉彩彩正在桌邊吃飯,見到後愣了一下,麵麵相覷很納悶,這是個什麽小東西啊。 “是我家少宮主。”暗衛在門口主動解釋。 李伊水:…… 婉彩彩:…… “啾!”毛球小黑豆眼熠熠生輝,準確撲到了李伊水懷裏。 許久不見軟綿綿啊…… 十分舒爽。 暗衛簡直要熱淚盈眶。 我們一輩子也達不到少宮主這種境界好嗎。 忍不住就想跪下。 中午時分,城裏果然便沸沸揚揚傳起謠言,說是昨日菜刀門繡樓失了火,李家小姐未來得及逃脫,已經香消玉殞了。 江湖眾人意料之中大為震驚,紛紛趕去菜刀門一探究竟。就見府內的確早已掛起挽幛,後院繡樓燒成一堆廢墟,一堆丫頭老媽子正在圍著哭。於是免不了惋惜一番,又安慰李家父子要節哀順變,一折騰便是大半天,直到晚上才告辭離去。 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管家卻又前來稟報,說是秦少宇帶著沈千淩來了。 “走吧。”李菜菜強打起精神,“將他打發走,再來商討該去哪裏找阿水。否則有追影宮在,也無法加派人手前去城內盤查。” “是。”李英微微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秦宮主。”片刻之後,李菜菜跨進前廳,“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李掌門何出此言。”秦少宇道,“今日一早就聽聞噩耗,原本想著要早些來的,又怕白天人多反而添亂子,所以一直到現在才過來,還請掌門不要見怪。”當然實際原因是沈小受白天一直在抱著被子呼呼大睡,搖都搖不醒,甚至連屁股被咬了牙印都不知道,真是非常困。 李菜菜唉聲歎氣,看上去十分悲痛。 秦少宇又寬慰了幾句,便帶著沈千淩告辭。李英一路送他二人到了門口,然後道,“按照老家的規矩,小妹的骨灰會在三日後撒入江中。原本是想要辦喜事的,誰知會出此等意外,家父與我想在五日後請城中的各江湖門派吃豆腐飯,不知宮主到時候還在不在三水城?” 秦少宇點頭,“自然,我定然準時前來。” “多謝。”李英擠出一個笑容,目送兩人離去。 “估計他現在又在胸悶。”走遠之後,沈千淩道,“原本是想試探我們何時離開,結果什麽也沒問道。” “管他。”秦少宇道,“明日開始才有好戲看,就像你說的,賊不走空。”既然都來了,自然要賺夠本再說。 沈千淩笑嘻嘻點頭。 真是十分般配。 第二天,城中驟然又傳出一個驚天內幕。幾乎各門派都聽到消息,說這場大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李菜菜的義子李英。 “據說那李英垂涎李小姐美色已久,李掌門卻一直不肯鬆口,後來被他逼急了,索性便辦了這場比武招親,想著快些將女兒嫁出去。”茶館裏頭,當中那人正唾沫飛濺,“李英自然是不願意,晚上多喝了幾杯,一時腦熱竟然衝去繡樓要做不軌事。李小姐自然是奮起反抗,兩人打鬥之間,李英一個不小心便誤傷了李小姐性命,慌亂之中害怕被李掌門責罰,所以才會一把火燒了繡樓。” “當真?”周圍的百姓紛紛倒吸冷氣,可了不得啊,竟然如此禽獸。 “自然,否則這時節又不幹燥,菜刀門裏還有那麽多家丁巡邏,繡樓如何就會起了滔天大火?”那人繼續道,“據說連柱子都被燒沒了,一片廢墟啊。” 百姓自是震驚萬分,而有混跡在裏頭的江湖中人,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昨日去看的時候就在納悶,怎麽一棟樓會被燒得那麽徹底,現在想想,分明就是被潑了火油。 這種事情要是換做大門派,估摸著就要上門去問個究竟,但這次來比武招親的都是些下三濫的小門派,有錢是有錢了,但是也窩囊啊。吃飽了沒事做才會去招惹李英,甚至在得知消息後,還慶幸幸虧沒有比武招親,否則要真是被自己娶回了家,指不定那天晚上就被燒了房子。於是紛紛收拾包袱,集體送信給菜刀門說是家中出了急事,豆腐飯是吃不了了,還請掌門見諒。一天的時間裏,竟是跑了個幹幹淨淨。 “混賬!”李彩彩差點沒背過氣,“究竟是從哪裏傳出去的謠言?簡直荒謬之極!” “父親切勿動怒。”李英在一邊道,“我已經派人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好端端的,就不該弄什麽比武招親!”李菜菜坐在椅子上大喘氣,“否則如何出這麽多的事端?你想個辦法去找上頭,就說菜刀門要忙著找阿水,隻怕是顧不上其他了!” 李英麵色陰沉,低低應了一聲。 原以為事情最差也就不過如此,誰知第二天早上,竟然又來了個大麻煩。 “官府?”李菜菜吃驚。 “是啊。”管家道,“知縣大人親自帶著衙役,說是聽到消息菜刀門出了命案,要來查看究竟。” “都說了是意外,有什麽好查的!”李英咬牙切齒。 “小人說是說了,但是知縣大人不信啊。”管家心裏叫苦不迭,就城裏那沸沸揚揚的勁頭,就算自己舌燦蓮花,估摸著也沒幾個人會信。 “也不知來湊什麽熱鬧。”李菜菜搖頭,剛打算出去,卻被李英拉住,“向知縣說實話吧。” “什麽?”李菜菜一愣。 “這是最快將他打發走的方法。”李英道,“否則若真是查起來,我們會多不少麻煩。” “你瘋了。”李菜菜驚怒。 李英笑笑,“父親誤會了,自然不是將所有事都和盤托出,而是挑有用的講。” 李菜菜遲疑,揮手讓管家先去應付知縣,自己與李英去了內室。 於是這天晚上,暗衛從縣令那裏探聽到的消息,便是李菜菜爽快承認繡樓失火的確是人為,但事實並未市井傳聞那樣。而是說李伊水由於不守婦道暗結珠胎,所以一直被關在繡樓。前幾天晚上與她私通之人悄悄混入繡樓,殺了丫鬟老媽子放了火,目的便是劫走李伊水。而李家為了不讓門風受損,逼不得已才會編出此等謊言。 “縣令還說了,仵作去驗過那具被燒毀的屍體,看腿骨的傷口,的確是小丫鬟桃紅。”暗衛道,“再加上府裏也有人證實李伊水最近一直在吃藥,餘下的藥包查過也的確是保胎所用,所以縣令也不好再插手。” 李伊水聞言,眼眶又有些發紅。 “啾。”毛球在她胸前蹭蹭,十分萌。 “小姐也不必傷心。”婉彩彩道,“待到此事之後,我們便隱姓埋名,就當是重新活一次吧。” “是啊。”沈千淩道,“為了保全自己一次次利用你,那個家也著實沒什麽好留戀的。換個地方,說不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多謝公子。”李伊水聲音很低,用手絹拭去眼淚。 “先帶她回去休息吧。”葉瑾道,“也不早了。” 婉彩彩點頭,帶著李伊水回了房內。 暗衛將九龍令牌還給葉瑾。 “我才不要。”葉瑾嫌棄。 沈千楓哭笑不得,“若非是有這塊禦賜令牌,也沒辦法讓縣令去菜刀門添亂子。” “那我也不要。”葉瑾摸過一個生梨啃,簡直不能更加傲嬌。 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李菜菜也深刻體會到了,什麽才叫做真正的焦頭爛額。 雖然官府是不再追究了,但是江湖眾人卻都不知道真相啊。八卦的力量是巨大的,於是在短短幾天時間裏,幾乎全東北都在說李英娶親不成,所以惱羞成怒殺人泄憤的故事。紛紛感慨收養義子也要擦亮眼啊,否則像李掌門養這麽一個白眼狼,那才叫真正後悔莫及。 而秦少宇也帶著沈千淩專程上門探望,李菜菜自然是一臉愁苦,談話間一直在歎氣。於是作為純潔善良的圓尾小花妖,沈小受立刻表現出了巨大的同情,甚至還跟著紅了眼圈,“李掌門真是可憐,痛失愛女不說,還要被外頭的人如此詆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