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段澤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江知也飛快地抬眸瞟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仿佛要把飯碗盯出個洞來,“我要回百藥穀了。”飯桌上,碗筷湯匙之間輕微細碎的碰撞聲倏地消失了。宋阮大氣也不敢出。許久,桌上響起段澤平靜的聲音:“為何這麽突然?”“其實,去年冬天就該回去的。”江知也硬著頭皮撒謊道,“我和穀主有、有約定,必須得回去一趟,了結一些事。不然我一個外人和百藥穀牽扯不清,總歸不太好。”“幾時回來?”江知也脫口道:“三五個月吧。”段澤皺起眉。雖說不管時間上還是理由都很合理,但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他依然在吃飯,吃到嘴裏卻已經不知是什麽味兒了,莫名的躁意從骨頭縫裏滋生出來,爬滿了每一寸血管。仿佛即將要失去什麽一般,令人躁動不安。-吃過飯,江知也磨磨蹭蹭地走到段澤屋子前,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和宋阮擠一擠。他轉過身。說時遲那時快,門“呼”地打開,伸出一隻手把他薅了進去。江知也:“!!!”門重重關上的聲音震耳欲聾,屋內昏暗,隻有遠處桌上的一盞燭台,貢獻著一點可憐的亮光。江知也被抵在門板上,視線昏暗,什麽也看不清楚,咽了口唾沫,壯起膽子質問他。“你你你想幹嘛??”毫無氣勢。甚至還有一點慌張。“能不能別急著走?”段澤低聲問道,“我……感覺不太好。”這是段澤這輩子頭一次,用“感覺”這種模糊不清、無所指代的理由來挽留別人。……江知也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段澤的衣服是剛換過的,帶著一股幹淨好聞的味道。黑暗裏看不清,總覺得兩人似乎離得很近很近,近得連發絲都能糾纏在一起,悄然滋生著曖昧。這種時候他總是很沒出息。“那你……”江知也用力掐了一下手心,磕磕巴巴道,“你、你要是喜歡我的話,我就不走了。”籠罩著他的溫熱氣息倏地消失了。燭光趁虛而入,將黑暗中滋生的錯覺驅得一幹二淨。段澤看著他,眼神不知為何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難過,歎氣道:“陳野,喜歡是不能這樣強求的。”江知也沉默了一會兒,硬邦邦道:“那你就沒有立場阻止我走。”“……是。”“我明天就走。”“誰護送你?薛峰?他可靠麽?”段澤蹙眉,“為何要這麽匆忙?再過幾日我就能撥些人出來送你回去。”“不用。”江知也斷然拒絕,“宋阮也會和我一起走。”段澤心裏的不安驟然擴散到了頂點。“為什麽?”“我帶我的人走,與你何幹?”“陳野!”段澤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你別賭氣!”江知也也惱了。他甩開段澤的手,冷笑道:“他師父因我而死,我答應過宋阮,不管去哪都會帶著他。賭氣?段二公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說罷轉身拉開了門。“陳野!”江知也置若罔聞,腳下不停。月光在身後曳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轉過拐角時,衣袂颯然揚起,那背影朦朧得仿佛一場夢境。-翌日清晨。江知也帶著大包小包還有宋阮上了馬車。薛峰坐在車夫的位置,戴著頂鬥笠,嘴裏叼著根草莖,把玩著一條光滑油亮的舊馬鞭,目光斜斜地睨向江知也身後,忽的一沉。“你來幹嘛?”他直起身,“啪”地甩了一下空馬鞭,凶悍十足,“離老子的馬車遠點!”正在放行李的江知也嚇了一跳,跟在後麵的宋阮更是腿都軟了,眼看又要嚇得劈裏啪啦掉金豆,江知也趕緊把他拽過來塞進馬車,轉身看去。段澤站在幾步開外,單手按劍,冷冷地盯著薛峰。“怎麽著?想幹架?”薛峰跳下馬車,掰了掰手腕,發出骨骼爆裂的咯啦脆響,“這次不把你渾身的骨頭一根根捏斷,老子就不姓薛!來”“薛峰!別鬧。”江知也喝止住他,轉向段澤,“有事?”段澤遲疑了一下,點點頭。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走都要走了,總得讓人把話說完。於是江知也頂著薛峰快要噴火的眼神,拉著段澤稍微走遠了些,轉到院牆外的樹後,低聲道:“到底什麽事?趕緊說。”“我記得……你很喜歡小葉紫檀。”段澤神色有些猶豫,片刻之後才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月白色的錦囊,倒出一串圓潤光亮的檀木手串,中間綴著一顆鮮亮的朱砂,“這是我托人做的,一直忘了給你,算是對去年發生的那些……一點微不足道的謝禮。”江知也愣住了。段澤捉起他的手腕,輕輕將手串套了上去,大小正好,又抬眸看向他,很鄭重地道:“一路平安,早點回來。”……江知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馬車上。薛峰心裏鬱悶,狠狠甩了一鞭子,馬吃痛地嘶鳴一聲,猛然向前竄。馬車搖搖晃晃地跑了起來。“都跟你說了離那姓段的遠些,他會勾魂!”薛峰抱怨道,“你看這不,說兩句話的工夫,又出事了。”宋阮小心翼翼地縮在馬車角落,生怕被甩出去,一邊小聲道:“胡說,段公子是好人,才不會勾魂。”“小兔崽子!你懂什麽!”薛峰嗬斥道。宋阮癟了癟嘴,捂住耳朵,不聽他罵人。“行了,少說兩句。”江知也終於開了口,懶洋洋地靠在行李堆裏,舉起手腕,對著窗子裏照進來的光仔細端詳。宋阮湊過來一起欣賞,讚歎道:“好漂亮,是帝王砂。”“嗯。”江知也把手腕放下來,納悶地嘟噥道,“他為什麽就是不肯留下陳野呢?”“沒眼光的東西!”薛峰又是一鞭子,抽得馬瘋了似的往前跑,粗聲粗氣道,“從前沒眼光,現在也沒有!”江知也差點被甩出去,趕緊拽住窗簾繩。“薛峰!薛峰!你能不能穩點!”“怕什麽,還有更刺激的在後麵呢。抓緊咯!駕!!”“什、唔!啊!嘶、我的腦袋好痛……你這條瘋狗!呃!”馬車沿著顛簸的小道一蹦一跳,伴著薛峰的大笑和江知也的叱罵逐漸遠去,消失在山林晨霧之中。第35章 半個月後。馬車在一座僻靜的小院前停下。江知也麵有菜色,扶著馬車下來,虛弱道:“下次我寧可騎馬呃……嘔……”“都這麽多天了,還沒習慣?”薛峰替他拍了拍背,充滿了對小動物的那種憐憫,“這小身板兒跟紙糊的一樣,坐個車就吐,還不如以前的好使。”“你還好意思說。滾蛋。”薛峰大笑起來,不顧江知也反抗,一把將他抱起來放在肩上,粗暴地踹開院門。“江神醫看看,如何?”院子不大,十分清幽,中間還有塊很大的空地,可以用來翻曬草藥。“不錯。”江知也摸一下他硬刺刺的頭發,表示嘉獎,“放我下來。”薛峰把他放下來,去搬車上的行李了。宋阮在院子裏好奇地轉悠,東摸摸西看看,最後轉悠回江知也身旁,拽著他的衣袖問道:“三公子,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嗎?”“……嗯。”江知也道,“還有,陳野已經死了。以後不要再喚我三公子了,也不要叫我陳公子,為了避免麻煩也不許叫我江公子。”宋阮一呆:“那我該叫什麽?”“叫師叔。”“師叔。”江知也滿意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進屋收拾東西去了。-彼時,段澤還在為剛收回不久的風澤堂焦頭爛額。各種賬目一塌糊塗,還有與各家的分成也要一個個重新敲定。他忙得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還不忘隔三差五抓著傅陵遊問問陳野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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