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sun(太陽)!”他的聲音中充滿怨念,也許他說的是“我就是son(兒子)”?賈克分不清楚1。這時他忽然想道,也許這種雙關正是宗教意味所在。


    1太陽(sun)與兒子(son)的發音是相同的。


    “在我記事之前,他們就在供養我。盡管全能的宇宙神已經將他的意誌注入了各種球體:恆星、行星,甚至是小小的微行星,比如囚禁我們的這個愚昧無知的小世界。我們崇敬宇宙神,我們……”說著,眼淚又冒了出來,他又低聲嗚咽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賈克問:“殺掉你的父親是……宗教儀式的一部分?”


    “獻祭。”戈迪厄斯捂著臉嗚咽道。


    “你父親是自願獻祭的?”


    “當然是!這可是無上的榮耀……沒有比這更高的榮耀了。等到輪到我的時候,我會接受自己的命運……”他又哭泣了起來,“哦,現在再也輪不到我了!”


    “看來烏蘭諾夫執法者和你們的想法不一樣。”賈克說,“可憐人。不!可憐……神,應該是吧?你的人民是什麽反應呢?如今他們的神被囚禁在監獄裏了。”


    “會眾們還有我妹妹。”戈迪厄斯說,“她遠沒有我這麽‘圓滿’,不過至少她也是神聖家族的。”


    “有沒有可能——”賈克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算計,“你的人民會不會想辦法把你弄出去?比如賄賂公司,搞清楚我們在哪兒?派船來接你?”為了救自己的神還有什麽不能幹的?他想,也許和這傢夥交朋友不但是件好事,也是件有利可圖的事——作為朋友,他的人民來救他時自己也許能跟著一起走。不過戈迪厄斯回答道,“我已經不是神了。我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對天體教的信徒們來說我已經什麽都不是了。就好像我已經死了。再說他們肯定也沒辦法得知我現在所處的位置,而且他們連試都不會試一下。招惹烏蘭諾夫家族嗎?那樣整個定居點都會處在危險之中。隨便一艘巡洋艦就能從十萬點外一炮炸爛他們的穹頂。”他搖了搖那顆大頭,“明白我的問題了嗎?說什麽我的過去——除了流放外我還有什麽值得記住的?至於未來,又有什麽可期盼的?——就算假設,我在十一年的刑期中,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活了下來,我也再沒法回去了。我已經沒地方可回了。我曾經是神,去神格化不會讓你變成人……隻會讓你一文不值。”他又哭了起來。


    發覺無法通過戈迪厄斯而獲救,賈克不禁失望了起來,失望的程度讓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也許,他的意誌力已經不如以前那麽堅強了。他撓了撓腿部殘餘的部分,忽然想起的事情讓他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你居然在笑。”戈迪厄斯失望地說,不過至少這讓他不哭了。


    “抱歉。我沒忍住。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因為各式各樣的罪名進來的,他們都以為你像隻小貓一樣於人畜無害。可你實際上是殺人犯!你才是那種真正實施過暴力的人!他們一點兒都不知道。”


    “別告訴他們。”戈迪厄斯驚恐地乞求道。


    “當然不會了。”賈克說,“你和我——我們倆是一起的,對不對?我隻是覺得很有趣。其他人不知道的事總會讓我發笑;尤其是在事情明明擺在他們眼前他們卻不自知的時候。”


    我們倆是一起的,對不對?這句簡單的共同聲明立刻讓可憐的戈迪厄斯情緒爆發。他揉了揉眼睛,笑著點了點頭,“你幹了什麽呢?”他用偷偷摸摸的聲音問,“你是怎麽淪落到這兒的呢?懂我的意思吧?”


    “我嗎?”賈克又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是為什麽被判刑的吧?呃,罪狀上認定的那些事我並沒有做。”


    “我就知道!”戈迪厄斯倒抽了一口涼氣,“和我一樣——你也是無辜的,被冤枉的!”


    “不。”賈克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確實有罪,這點毫無疑問。隻不過對於他們審判我的那個事由,我是無罪的。而且……”他考慮了一下,覺得隻有告訴這個大個子所有事實才算公平:“十一年流放。對我來說卻是這樣的困境:刑期未滿之前,烏蘭諾夫肯定會發覺我真正犯了什麽罪。而對那項罪名的懲罰……怎麽說呢,肯定比流放小行星十一年要重得多。”戈迪厄斯瞪大了眼睛。


    “所以說,我現在麵對著一個困境。”賈克說,“雖然談不上喜歡現在的處境,但現實再嚴酷,也比公司的飛船來接我們後將會發生的事情強。我對之後的事可沒什麽期待。”


    “你打算怎麽辦?”戈迪厄斯低聲問。


    “我?”賈克打量著戈迪厄斯,不知道是自己說得太多了,還是透露出的信息剛好夠將他倆作為難兄難弟聯繫在一起,“我還是做玻璃吧。”


    戈迪厄斯眨了眨眼,然後笑了起來。他忽然抱住賈克,“你和你的窗戶!”他興高采烈地叫道,“可別忘了你的窗戶,賈克!不要停止夢想!”


    從戈迪厄斯的懷裏掙脫出來後,賈克說:“嗯,對。窗戶是個有用的東西。再小的窗戶,也能讓你……看到外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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