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間垂下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池野無法清晰看到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身影在那偌大的客廳裏,被襯得萬分孤寂。池野又心軟了,想著他才嫁過來一定非常無助吧,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任誰都會感到不安,會不自覺認為自己不被需要。就像剛剛,他隻是想討好自己,想為這婚姻做努力而已,他又沒有做錯什麽。池野輕歎一口氣。他不知道如何談戀愛,自然,就更不知該如何維護婚姻了。前行的腳步頓下,池野的手指無意識在樓梯扶手上敲了敲,隨後又返身下樓。聽見腳步聲,陸清炎側頭看來,眼睛驀然瞪大了兩分:“不是……洗澡去了嗎?”池野輕咳一聲,說:“想了下,還是喝了醒酒湯再去吧。”陸清炎唇角上揚,兩個淺淺的梨渦比酒還醉人。“那我給你吹涼點你再喝?”陸清炎試探問。“好。”喝完醒酒湯,池野上樓進了浴室。溫水衝刷著緊實的肌肉,散了一身的酒氣和惡悶的香水味。池野終於舒坦了。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他實在應付不來。洗完澡,他隨意套了件浴袍,後脖處搭著一條白毛巾擦頭發。可能因為是新房,所以家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池野也不用介懷這種私物到底有沒有人用過。剛出浴室門,他就和陸清炎撞了個正著。男人拘謹坐在大床上,雙手絞在一起。“你怎麽……”在這裏?池野後半句咽了回去。這特麽是新婚之夜,主角受不在新房裏該在哪裏?陸清炎抬眼看來。不知是不是燈光太過幽暗曖昧,池野在那雙清亮的眸子裏,看到了欲望。像是渴望許久的夢,終於成真了。池野下意識攏了攏自己鬆散的領口,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陸清炎毫不客氣上下打量他,而後耳朵一紅,說:“老公,你真好看。”池野心裏發毛,他看了看臥室門,想著該找什麽借口逃出去!“你要洗澡嗎?”池野故作鎮定問。陸清炎笑笑:“嗯。”“那你去吧。”池野低頭擦頭發,躲開和他的對視。“要不,我幫你吹完頭發再去?”陸清炎體貼道。看著他朝自己靠近,池野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他說:“不用,很晚了,你忙你的。”客套,生疏又冷漠。陸清炎堪堪停下腳步,澀聲道:“好……”池野轉身去到衣櫃前,在裏麵翻找屬於自己尺碼的居家服。他一個人獨居的時候,從來不在意這些,通常洗完澡裹著一條浴巾出來也是常有的事。隻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在和另一個男人同居,對方喜歡用那種癡戀的眼神打量他,讓他頭皮發麻。“你今晚,是不是不在這裏睡?”身後響起陸清炎幽幽的聲音。池野手頓了頓,從裏麵拿出一套黑色絲絨睡衣,說:“嗯,有些工作需要處理,我今晚睡書房。”“我們今天……剛結婚……”陸清炎囁嚅道。池野:“……”“不過我理解,工作重要。”陸清炎話鋒一轉,語調也故意拿捏得輕快了一些。但池野還是能聽出裏麵的失望。其實他這個謊言十分蹩腳,任誰都能聽出來他是在逃避這段關係,偏偏陸清炎不僅不揭穿他,還乖巧地配合。池野轉身,看見對麵的小男人扯了一個十分勉強的笑,莫名有點於心不忍。現在的陸清炎不過也是剛剛才滿二十的大學生而已,比池野小了近六歲,卻懂事得讓人心疼。但也正因為這樣,池野覺得自己更加不能不做人,在他這麽小的時候,在自己還沒愛上他,不能給他更多承諾的時候,就糟蹋了他。渣攻做得出來,他可做不出來。池野伸手想摸摸他的頭發,安慰一下他,對方眼睛一亮,一下撲進了他懷裏。“你不用有負擔,我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我可以等你,總有一天你工作累了,會想回來睡的。”陸清炎聲音糯糯。看小說時,陸清炎於他來說隻是個虛幻的紙片人,沒有溫度,也沒有發香,是不久之後就會再也記不起的一個故事人物。可如今,紙片人變成了鮮活的人,正一遍遍靠近他,瓦解著他的心理防線和理智,讓它們從堅不可摧到搖搖欲墜,仿佛再一碰,就會轟然崩塌。最終池野的手落在他的背後,輕拍了兩下,說:“嗯。”一夜無夢,翌日清晨,池野被一通電話吵醒。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池野愣了一下。秦助理?是誰?他的助理明明姓劉……哦,這不是原本的世界。池野懶懶接通電話:“喂……”“池總,九點的時候,您和夫人需要一起出發回老宅,現在七點半,您可以起床洗漱用餐了。”秦時浩十分敬業地充當人形鬧鍾。池野倦意濃濃,隔了好一會兒,就在秦時浩以為他又睡過去時,他疲憊回了一句:“知道了。”掛斷電話,池野又在被窩裏躺了會兒。昨晚他睡的次臥,和主臥隻隔了一堵牆。這房子不怎麽隔音,他能聽到隔壁花灑淅瀝瀝落水的聲音,而後又是吹風的嗡嗡聲。一切安靜後,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備注是:煩人精。煩人精:老公,早點休息,晚安。池野知道,這個‘煩人精’就是陸清炎,備注是渣攻改的。池野手指動了動,回了一條:晚安。想了下,他把備注換了,換成了陸清炎的名字。陌生的環境讓池野不太適應,他抽了半宿的煙才睡下,好在一覺睡到了天亮。池野起床簡單衝了澡,換好衣服打開了臥室門。路過主臥時,實木門緊閉,池野在門前停留了片刻,他不確定陸清炎醒沒醒,又覺著還是讓小孩子多睡會兒好了,如果晚了,就晚點出發。這麽想著,池野下了樓。“先生,早。”客廳裏正在打掃的傭人仰頭和他打招呼。池野微微頷首。穿過客廳,來到餐廳。桌上擺著濃香的黑咖啡和麵包片,還有切好的新鮮水果以及烤腸。池野拉開椅子坐下,今日的晨報已經送來了,正攤放在桌麵上。他拿起瞄了兩眼,占最大版麵的,就是昨天他和陸清炎的世紀婚禮。當然,緊跟著還有關於他的緋聞,不外乎就是他昨夜冷落新人,婚禮一結束就直奔夜店。這段婚姻才開始,就被各大媒體唱衰。池野看得興致缺缺,剛把手裏的報紙放下,一道歡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老公,你醒啦?”陸清炎端著兩份煎蛋,站在餐廳門口笑嘻嘻盯著他。“你什麽時候起的?”池野反問。“我一早就醒了,昨晚太高興了,一直睡不著。”說話間,陸清炎已經把盤子放在了他麵前。陸清炎皮膚白,一點點傷痕都掩蓋不了。那手背上的一大片紅觸目驚心。池野擰眉:“手怎麽了?”陸清炎也不掖著,大方說:“剛剛給老公煮咖啡,不小心灑手上了,我真是太笨啦,不過我有好好學哦。”池野盯著他明豔的笑臉,喉間一緊。“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