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相信這種事?”我撂下這句話,便轉過身去,背對著慎司。


    “請你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要不要相信我。你是記者,怎麽可以剝奪我的發言權?”


    “你還真狂……”


    “沒錯,我是很狂。但我不是騙子!”


    慎司第一次提高了音量,我咬緊牙,轉過身來。


    “你聽我說。”


    慎司義恢復了柔弱的語氣,他看起來很瘦小,好像變成了比十六歲更年幼的小孩。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能力。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才明確意識到自己可以看透別人的心思。我每次都能猜中下一次老師會點哪個同學的名字。”


    我用鼻音“哼、哼”地笑著,“這種事,小孩子都做得到。因為緊張的緣故,第六感就特別強。每個人都有第六感。”


    “第六感可以知道老師暑假時想去哪裏玩嗎?知道她要和誰去嗎?也知道她因為和一名學生的父親偷偷約會過,心裏感到很愧疚嗎?還可以知道她在教我們乘法時,腦子裏卻懊惱著如果薪水再多一點,就可以買下上星期去看的那間房子了,如果可以再籌三百萬頭期款就好了之類的事嗎?”


    一陣沉默。遠處傳來兩聲急促的喇叭聲。


    “就是這樣,”慎司點了點頭,“我就是知道,我都知道,我可以看得到。我也知道一般人無法像我這樣知道那麽多事,所以我很害怕。我小時候常在教室裏尿褲子,或是上課時想上廁所,還為此被同學嘲笑。其實這都是因為我太害怕了。我可以看到別人在想什麽,就好像對方親口告訴我一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催促他繼續往下說,“然後呢?”


    “然後……”慎司舔了舔嘴唇,閉上眼睛,讓精神更集中,“有一次,我實在害怕得不得了,於是告訴了我父親。我以為他會很生氣。這太不尋常了,對小孩子來說,不尋常的事就等於壞事。但我父親並沒有生氣,他靜靜地聽我說完,第二天向學校請了假,帶我到以前從沒見過的一個親戚家裏。”


    那個人是慎司父親的姑姑,當時七十二歲,沒有親人,一個人住。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的事。我父親沒有向姑婆打招呼,劈頭就說:“明子姑姑,我兒子慎司好像和你一樣。”’


    慎司睜開眼睛,“姑婆讓我進了房間,一直看著我的臉。我這才知道,具有這種能力的並不是隻有我而已,其他人也有——我為什麽會知道?因為姑婆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卻可以和我交談。她對我說:“真可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那時候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正因為有姑婆,我才撐到今天。”


    “撐到今天?”


    “沒錯。”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天生具有這種能力的孩子,遠遠超出人們的想像。雖然占總人口的比例很小,但我覺得應該比生下龍鳳胎的機率更高。這種孩子要長大很不容易,因為往往會被這種能力壓垮。”


    “這是我前所未聞的理論。”


    我笑著說,但慎司不以為意,他很認真。


    “不,我天生具有這種能力——這樣的說法並不正確,事實上每個人都有這種能力,這是一種潛能。然而大部分人都缺乏表現這種能力的能力。很少有孩子天生就同時具備這種能力和表現這種能力的能力。隻有同時具備這兩種能力的人,才能稱為特異功能者。”


    “特異功能會在十一二歲左右,也就是所謂的第二性徵期有突飛猛進的發展,我也一樣。就像藝術才華或是運動細胞一樣,到了這個年齡,連小孩子本身也能意識到自己的能力,比方,素描畫得比別人好;跑得比別人快;別人要練好幾次,他隻要一次就夠了。這不就是才能嗎?大人不也常說:‘這孩子有畫畫的天分,和親戚裏的某某人一樣。他有這方麵的才華,應該和遺傳有關吧。”


    “喂,等一下——”


    “這種能力也一樣。”慎司不讓我插嘴,繼續往下說,“特異功能也和其他才華一樣,有些人有,有些人沒有。然而即使有這種能力,如果不練習也會被埋沒,隻要多加練習,就可以精益求精。”


    “假設某個特異功能者能力有限,而且當事人也不喜歡這種能力,或者周圍環境不佳,當事人也有可能無法充分發揮這種能力。就好像有人具有可以成為舉世聞名的畫家的繪畫才華,但如果他本身不想畫畫,一輩子從不拿畫筆,也會過著平凡的生活。但是,如果特異功能者與生俱來的能力十分強大,強大到無法被埋沒時,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如果當事人不拚命練習到操控自如的程度,就很可能喪命!”


    我才不信他的鬼話連篇,但姑且讓他先把話說完,所以我不發一語地看著慎司的臉。他顯得很焦躁,嘴唇不斷地抽動。


    “我雖然靠明子姑婆的協助,活了下來,但活得並不輕鬆。姑婆教我怎麽控製這種能力,但這並不像識字那麽簡單,最後還是要靠自己摸索。”


    “操控?要怎麽操控?難道要在背上裝一個開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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