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所想的方向,伊莎,”賀瑞說:“不過要想得到任何結論,我們得對未來作個預測。”


    伊莎猛點著頭,她的一頂大假髮往一旁傾斜。盡管這令她的外表顯得古怪可笑,卻沒有人想笑。


    “你預測吧,賀瑞,”她說。


    賀瑞沉默了一陣子,他的眼睛充滿深思的神色。兩個女人等待著。然後,他終於開口。


    “如果亞莫士之死是算計好的,那麽主要的受益人是應賀特剩下來的兒子,索貝克和伊比——無疑的有一部分財產會保留給亞莫士的孩子,但是控製權會在他們手上——尤其是在索貝克的手上。索貝克無疑的是收穫最大的一個。他想必是會在應賀特出外時代理祭祀業主的職務,而且在應賀特死後繼承產業。但是,索貝克雖然受益,索貝克卻不可能是兇手,因為他自己那麽開心地猛喝那壺毒酒而死掉了。因此,就我所能看出來的,這兩個人之死隻能讓一個人受益——也就是說,就目前來說——那個人就是伊比。”


    “同意,”伊莎說:“我就注意到你有先見之明,賀瑞——我很欣賞你的看法。我們就來考慮一下伊比。他年輕,沒有耐心;他各方麵品性都不好;他正處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達成他的欲望的年齡。他對他的兩個哥哥感到氣憤不滿,認為他被排除在合夥人之外是不公平的。看來卡梅尼對他說的那些不明智的話也——”


    “卡梅尼?”


    打斷她的話的人是雷妮生。她話一出口即臉紅起來,咬著嘴唇。賀瑞轉過頭來看她。他那深長、溫柔、透視的眼光莫名所以地傷到了她。伊莎伸長脖子凝視著她。


    “是的,”她說:“卡梅尼說的,是不是喜妮煽動的那是另一回事。事實仍然是伊比野心勃勃,高傲自負,對他哥哥的高高在上憤憤不平,他確實自認為他具有全家人當中最高的統治才智,如同他很久以前告訴我的。”


    伊莎的語氣冷淡。賀瑞問道:“他對你那樣說?”


    “他好心的把我歸入跟他一樣具有某些程度的才智。”


    雷妮生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認為伊比蓄意毒害了亞莫士和索貝克?”


    “我認為這是個可能,如此而已。我們現在談的是懷疑——我們尚未加以證實。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殺害他們的兄弟,知道上帝不喜歡這種殺戮,卻又受貪婪和嫉恨的邪念驅使。如果伊比幹下這種事,我們可不容易找出證據證實是他幹的,因為伊比,我完全承認,他聰明。”


    賀瑞點點頭。


    “不過如同我所說的,我們在這無花果樹下談的是懷疑。我們現在就繼續就這個觀點來考慮一下這家裏的每一分子。如同我所說的,我把僕人除外因為我一點也不相信他們有任何一個人敢做這種事。但是我並沒有把喜妮排除在外。”


    “喜妮?”雷妮生叫了起來:“可是喜妮對我們大家都忠實奉獻。她一向都這樣說。”


    “要把謊話說得像真的一樣是件容易的事。我認識喜妮好幾年了,當她跟你母親一起來這裏還是個年輕婦女時我就認識她了。她是她的親戚——可憐而不幸。她丈夫不喜歡她——喜妮的確是一向平庸、沒有吸引力——跟她離了婚,她生的一個孩子夭折,她來這裏到處宣稱她熱愛你母親,但是我看過她望著你母親時的眼神——我告訴你,雷妮生,她那種眼神當中根本沒有愛。沒有,說是尖酸的嫉妒還差不多——至於她所自稱的對你們大家忠實奉獻,我根本就不相信。”


    “告訴我,雷妮生,”賀瑞說:“你自己對喜妮有感情嗎?”


    “沒——沒有,”雷妮生不情願地說:“我無法對她產生好感,我常常因為我不喜歡她而自責。”


    “你不認為那是因為在直覺上你知道她說的話是假的?她曾經把她掛在嘴上的對你們的愛化成實際行動過嗎?她不是一向都在你們之間挑動爭端,散布一些可能引起傷害,憤恨的話嗎?”


    “是——是的,這倒是事實。”


    伊莎“格格”幹笑幾聲。


    “你真是耳聰目明,了不起的賀瑞。”


    雷妮生辯說:“可是我父親相信她而且喜歡她。”


    “我兒子是個傻瓜而且一向都是,”伊莎說:“所有的男人都喜歡人家阿諛奉承——喜妮擅長利用這一點!她也許真的對他忠實奉獻——有時候我想她是真的對他這樣——不過她確實沒有對這屋子裏的其他任何一個人忠實過。”


    “可是當然她不會——她不會殺人,”雷妮生抗辯:“為什麽她會想要毒害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是沒有任何好處,至於為什麽——我不知道喜妮的腦袋瓜裏想的是什麽。她想什麽,有什麽感受——我不知道。不過我想在那奉承阿諛、搖尾乞憐的態度之下正醞釀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如果真是這樣,她的理由是一些我們,你、我和賀瑞,所不能了解的理由。”


    賀瑞點點頭。


    “有一種腐化是從內部開始的,我曾經跟雷妮生說過。”


    “而我當時並不了解你的意思,”雷妮生說:“不過我現在開始比較了解了。是從諾芙瑞來到時開始的——那時我明白了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我所認為的那樣,那令我害怕……而如今”——她雙手作了個無助的手勢——“一切都令人感到恐懼……”


    “恐懼隻是因為不完全了解而生的,”賀瑞說:“當我們了解之後,雷妮生,那麽就不再恐懼了。”


    “再來,當然啦,還有凱伊特,”伊莎繼續她的主題。


    “不會是凱伊特,”雷妮生抗議:“凱伊特不會企圖殺害亞莫士,這不可相信。”


    “沒有什麽是不可相信的,”伊莎說:“我這一輩子至少還學到了這一點。凱伊特是個徹頭徹尾的笨女人,而我一向不信任笨女人,她們有危險性,她們隻能看到她們眼前的東西,而且每次隻看到一樣,凱伊特活在一個狹小的世界裏,在她的世界裏隻有她自己,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親索貝克。她可能相當單純地想到,除掉亞莫士會使她的孩子富裕。在應賀特的眼裏,索貝克向來就不令他滿意——他急躁、不耐煩受控製、不順從。應賀特信任的兒子是亞莫士,但是一旦亞莫士死了,應賀特就不得不信任索貝克,我想,她會有這樣單純的看法。”


    雷妮生顫抖起來,她不自禁地認清了凱伊特真正的生活態度。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她的平靜的愛,一切都指向她的孩子。除了她自己、她的孩子和索貝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並不存在,她對這個世界毫不好奇,毫無興趣。


    雷妮生緩緩說道:“可是,當然她會了解到索貝克可能回來,口渴,也喝下那壺酒,這是相當可能的事,事實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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