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沒有警告他,”應賀特氣憤地大叫:“你什麽都沒說。”


    小男孩叫喊出來:“我不知道有什麽不對。我隻不過是看到那位女士手往酒壺裏一撒,站在那裏對著它笑……我什麽都沒看見……”


    “你說的那位女士是誰,孩子?”祭司問道。


    小男孩搖搖頭,表情空洞。


    “我不知道。她一定是屋子裏的女士之一。我不認識她們。我在好遠的那邊田裏放牛。她穿著一件染色亞麻布衣服。”


    雷妮生嚇了一跳。


    “或許是個僕人吧?”祭司看著小男孩提示說。


    小男孩確定地搖搖頭。


    “她不是個僕人……她頭上有假髮,而且戴著珠寶——僕人不會戴珠室。”


    “珠寶?”應賀特問道:“什麽樣的珠寶?”


    小男孩急切而自信地回答,仿佛他終於克服了他的恐懼,相當確定他所說的。


    “三串珠子,前麵都吊著一隻金獅子……”


    伊莎的拐杖迎地一響,應賀特發出一聲僵硬的叫喊。


    莫朱威脅地說:“要是你說謊,孩子——”


    “是真的,我發誓是真的。”小男孩的聲音清晰刺耳。


    亞莫士從一旁的房裏軟弱無力地喊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小男孩一個箭步飛奔進去,綣縮在亞莫士躺著的長椅旁。


    “主人,他們會拷問我。”


    “不,不。”亞莫士困難地從彎曲的木製頭枕轉過頭來:


    “不要讓這孩子受到傷害。他不聰明但是人老實。答應我。”


    “當然,當然,”應賀特說:“沒有必要。顯然這孩子把他所知道的都已經說出來了——而且我不認為他是捏造出來的。你走吧,孩子,但是不要回到遠遠的那邊田裏去。留在這屋子附近,如果我們需要好再找你來。”


    小男孩站了起來。他勉為其難地低頭看了亞莫士一眼。


    “您病了,主人?”


    亞莫士微弱地一笑:“不要怕。我不會死掉。走吧——同時照他們的吩咐做。”


    小男孩高興地笑了起來,轉身離去。祭司檢查亞莫士的眼睛,量量他的脈搏。然後要他睡一下,跟其他的人一起回到中廳去。


    他對應賀特說:“你認出了那小男孩所描述的人?”


    應賀特點點頭。他古銅色深陷的雙頰出現病態的李子色。


    雷妮生說:“隻有諾芙瑞才穿過染色的亞麻布衣服。這是她從北方的城市帶過來的新款式。可是那些衣服都已經跟她一起埋葬掉了。”


    應賀特說:“而且那三串帶著金獅頭的珠子是我給她的。這屋子裏再沒有人有那種飾物。那很貴而且不常見。所有她的珠寶,除了一串便宜的瑪瑙珠子之外,都已經跟她一起埋葬在她的墳墓裏。”


    他雙手一攤。


    “這是什麽樣的迫害——什麽樣的報復!我待她那麽好的情婦,我給她一切恩寵,按照禮俗把她安葬,毫不吝惜花費。我跟她在一起吃喝過——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沒有什麽好抱怨的——我真的對她非常好。我還打算把我親生骨肉的繼承權轉給她。那麽,為什麽她要這樣從死人王國裏回來迫害我和我的家人?”


    莫朱嚴肅地說:“看來那死去的女人好像不是衝著你個人而來的。那壺酒在你喝的時候是無害的。在你家人當中有誰傷害過你死去的情婦?”


    “一個已經死掉的女人,”應賀特簡短地回答。


    “我明白。你指的是你兒子亞莫士的妻子?”


    “是的。”應賀特停頓一下,然後突然大聲說:“可是,能怎麽辦,可敬的祭司?我們能怎麽樣對抗這種邪惡?噢,我帶那個女人進入我家的那天真是邪惡的一天!”


    “的確是邪惡的一天,”凱伊特從通往內院的門口走向前來,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她的兩眼充滿淚水,她平庸的臉上顯現出力量與決心,使得她的臉格外引人注目。她的聲音低沉、粗嘎,因憤怒而顫抖。


    “你帶諾芙瑞來的那天是邪惡的日子,應賀特,毀掉了你最聰明、最英俊的兒子!她把死亡帶給莎蒂彼,把死亡帶給我的索貝克,而且亞莫士隻不過僥倖免於一死。再來會是誰?她會放過孩子們嗎——把我的小安可打傷過的她?一定要採取行動,應賀特!”


    “一定要採取行動,”應賀特回應她的話,以央求的眼光看著祭司。


    祭司冷靜地點點頭。


    “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應賀特。一旦我們確定了事實,我們就可以進行。我想到你去世的妻子亞莎伊特。她來自具有影響力的家庭。她可以懇求死人王國裏一些有勢力的人出麵替你幹涉,諾芙瑞對這些人莫可奈何。我們必須一起磋商一下。”


    凱伊特短笑幾聲。


    “可不要等太久,男人總是一樣的——是的,甚至祭司!一切都得依照法規先例行事。可是我說,快點行動——否則這屋子裏還會有人死掉。”


    她轉身離去。


    “一個優秀的女人,”應賀特喃喃說道:“對孩子犧牲奉獻的母親,盡責的妻子——不過她的態度,有時候,實在不應該對一家之主那樣。當然在這種時刻我原諒她。我們全都痛心疾首。我們幾乎都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麽。”


    他雙手抱頭。


    “我們之中的確有某些人不知道是在幹什麽,”伊莎評論道。


    應賀特突然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醫師準備離去,應賀特跟他一起出去到門廊上,接受指示如何照顧病人。


    留在中廳裏的雷妮生,以探詢的眼光看著她祖母。


    伊莎正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她皺著眉頭,臉上表情非常古怪,雷妮生怯生生地問道:“您在想什麽,祖母?”


    “你說‘想’就說對了,雷妮生。這屋子裏發生這些古古怪怪的事,非常需要有人動腦筋想一想。”


    “這些事真可怕,”雷妮生顫抖著說:“它們把我嚇壞了。”


    “它們也嚇到了我,”伊莎說:“不過或許原因有所不同。”


    她的老習慣又來了,順手一推,把頭上戴的假髮推得歪斜。


    “不過亞莫士現在不會死了,”雷妮生說:“他會活下去”伊莎點點頭。


    “是的,大醫師及時趕到救了他。顯然換成另一個時機,他可能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你認為——還會有像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想亞莫士和你和伊比——或許凱伊特也一樣,最好特別小心注意你們吃喝的東西。記得每次都要奴隸先嚐過了再吃。”


    “那你呢,祖母?”


    伊莎露出她嘲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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