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蒲生的人詢問周治的死因這件事也讓她感到好奇。對方似乎認為周治很可能是病故,但他為甚麽想知道病名?


    左思右想後,梨乃決定寄電子郵件回覆對方,問他到底要討論甚麽事,以及那朵花是否涉及甚麽問題。


    梨乃很快就收到了回覆。回覆中寫道,因為事情太複雜,無法用電子郵件詳細說明,即使寫了,恐怕也無法讓人相信,所以務必見麵詳談。最後還補充說,我絕對不是想欺騙你。


    梨乃不禁煩惱起來,對方可能發現自己是年輕女子,所以不懷好意,但是,她很想聽對方說到底是甚麽事,也許對方能夠猜到那盆黃花為甚麽會消失,搞不好可以提供周治遭到殺害的線索。


    去和他見一麵。梨乃下了決心。約在白天人多的地方見麵,應該不必擔心遭遇危險。


    她用電子郵件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後,立刻收到了回信。對方很高興,而且鬆了一口氣,之前似乎擔心她心生畏懼而拒絕。


    梨乃和他約定在表參道上的一家露天咖啡店見麵。為了方便聯絡,也留了手機號碼。她打算一旦遇到麻煩,就立刻去換手機。她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姓名。


    翌日下午,梨乃前往約定的地點。表參道上依然人山人海,有年輕人,也有老人;有正在約會的情侶,也有像是觀光客的團體,各式各樣的人在街上走來走去,也有不少外國人,簡直就像來參加廟會。


    她來到約定的那家咖啡店,有一半的桌子坐滿了。


    數公尺前方,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倏地站了起來,看著梨乃。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褐色小紙袋。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當她走近時,他恭敬地低下頭說:“請問是黃花的小姐嗎?”


    “是,你是蒲生先生……嗎?”


    “對,勞駕你跑這一趟,深感惶恐。”他很流利地說出這句硬邦邦的話,可能平時很習慣這麽說吧。“請坐。”


    梨乃坐了下來,他舉起一隻手,叫來了服務生。


    “請點喜歡的飲料,不要客氣。”


    雖然他這麽說,但梨乃不可能點太貴的飲料,最後點了一杯柳橙汁。


    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名片。梨乃接過名片,迅速看了一眼。『botanica enterprise 代表 蒲生要介』。


    “botanica 是?”


    “植物學的意思,我們公司專門蒐集世界各地有關植物學的資訊。”


    梨乃甚至不知道有這種企業,隻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又從皮夾裏拿出汽車駕照放在她麵前。


    駕照上的照片正是眼前這個人,名字也的確是蒲生要介。梨乃根據他的生日計算了一下,他今年三十七歲。


    “怎麽樣?”


    “我知道,這是你的真名。”


    “太好了,至少先證明了這件事。”他露齒而笑,把駕照收了回去。


    梨乃憑直覺認為蒲生要介很值得信賴。他的五官很精悍,姿勢很挺拔,而且整個人感覺很清慡。不知道是否從事甚麽運動,體格也很好。


    “我要報上姓名嗎?”


    他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需要,等你完全相信我之後再說。我仔細看了令先祖拍的照片,每一張照片都很出色,我很驚訝,也很佩服他居然培育了這麽多稀有品種。令先祖似乎很喜歡花。”


    “那是他最大的樂趣,雖然他從來沒有提過,但我相信他很希望和世界各地的人分享自己悉心培育的花卉,所以由我在部落格上介紹。”


    “請問令先祖的年紀……?”


    “七十二歲,我也是在葬禮時,才知道他的正確年紀。”


    “這種情況很常見。七十二歲嗎?恕我冒昧,請問有沒有聽令先祖提過mm事件?兩個英文字母的mm。”


    “mm事件?我沒聽說,那件事怎麽了?”


    “不,如果沒聽過就算了。隻是閑聊,請忘了吧,但是,真是太遺憾了。令先祖是甚麽時候去世的?”


    “就是不久之前,”梨乃掐指計算著,“還不到一個星期。”


    “是嗎?是因為生病嗎?”


    “不,”梨乃回答之後,抬眼看著對方的臉,“你為甚麽這麽在意我爺爺的死亡原因?”


    “不,我並沒有很在意,隻是好奇是生甚麽病而去世的。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你也不需要回答。”


    騙人。梨乃忍不住想道,這個話題當然不可能到此為止。


    柳橙汁送了上來。她拿起杯子,沒有用吸管就大口喝了起來。然後露出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蒲生說:“我爺爺不是生病死的。”


    “是嗎?所以是意外身亡?”


    “不是。”梨乃搖了搖頭,巡視周圍後,壓低聲音說:“他是被人殺害的。”


    蒲生臉上的表情頓時消失了,那並不是驚訝,梨乃感到有點意外。通常聽到這種事,不是都會露出膽怯的表情嗎?


    “在家裏嗎?”蒲生的聲音似乎比剛才更冷靜。


    “是。我爺爺一個人住,白天時強盜闖進家中殺害了他。目前還沒有抓到兇手。”


    “是嗎?真是太令人痛心了。令先祖住東京嗎?”


    “對,有甚麽問題嗎?”


    “不,隻是覺得東京的治安果然不太好。”


    “我也這麽覺得。當初是我發現了屍體,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更無法相信居然有人會做這麽殘忍的事。”


    “是你發現的……原來如此。”蒲生眉頭深鎖。


    “蒲生先生,”梨乃正視著他的雙眼,“你是因為看到我爺爺最後培育的黃花照片,所以才和我聯絡。你說關於那朵花有事要和我討論,請問是甚麽事?”


    蒲生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梨乃道歉說,“突然改變話題,你嚇了一跳吧,隻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改變了話題。”


    “你的意思是……”蒲生露出銳利的眼神,“你認為令先祖遇害的事件和那朵花有關嗎?”


    “目前還無法確定。”


    蒲生探出身體,“可不可以請你把詳細情況告訴我?”


    但是,梨乃對他搖了搖頭。


    “請你先說,因為今天我們是為了這個目的見麵,由我先說就太奇怪了。”


    蒲生露出深沉的表情,但立刻點了點頭。


    “你說得沒錯,好,就這麽辦,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請教一下,令先祖是從哪裏得到花的種子?”


    “花的種子……嗎?”


    “要讓花開花,必須要有種子,還是有人把那盆花送給他?”


    “不,不可能,他曾經告訴我,每盆花都是他親自培育的。”


    “所以,那盆黃花應該也有花種。”


    “沒錯,”梨乃摸了摸耳後的頭髮,“不瞞你說,我也不太清楚,當我看到時,已經種在花盆裏了。”


    “原來如此。”


    “請告訴我那朵花是怎麽回事?你在電子郵件中提到,希望我立刻刪除那張照片,請問為甚麽?我爺爺也說過同樣的話,叫我不要把照片上傳到部落格,所以,在他去世之前,我都沒有上傳。”


    “是嗎?令先祖也這麽說……”蒲生陷入了沉思。


    “請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蒲生巡視周圍,似乎擔心被別人聽到,然後緩緩喝了口咖啡。他似乎在猶豫。


    “蒲生先生──”


    “不瞞你說,”他終於開了口,“那是一種特殊的花卉,是人工培育的,自然界中並不存在這種花。”


    “人工培育……”梨乃想到最近曾經聽過類似的話,“是運用生化科技嗎?就像藍玫瑰一樣?”


    “沒錯,”蒲生用力點頭,“你很了解嘛。”


    “聽說我爺爺以前曾經做過類似的研究,隻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令先祖嗎?原來是這樣。”


    “所以,這代表是我爺爺用生化科技創造了那種花嗎?”


    “不,應該不是這樣。去年,某個研究機構開發了那種花,製法完全保密,也還沒有公布已經開發出這種花。”


    “為甚麽我爺爺會有那種花……?”


    “問題就在這裏。為甚麽極機密的花會出現在研究機構以外的地方,隻有一個可能。”蒲生豎起食指,“就是有人把花種帶出來。”


    梨乃忍不住皺起眉頭,“你是說,我爺爺把花種偷了出來?”


    “不,我並沒有這麽說,但令先祖和偷花種的人可能有某種關係。”


    “這……”


    梨乃很想說,這怎麽可能,但既然周治讓那花種開了花,無法斷言完全沒有關係。


    “所以,你現在應該可以理解我為甚麽建議刪除花的照片了,幸好那個研究機構的人似乎並沒有發現令先祖的部落格。你今後也絕對不要給別人看,不,我建議完全刪除那張照片,否則一旦被人發現,恐怕會引起後患。”


    “那個研究機構是甚麽地方?是哪一家公司嗎?”


    “嗯,差不多吧。”


    “你和那個研究機構有甚麽關係?”


    “關於這個問題,我無法透露詳情,隻能告訴你,我正在針對這個問題進行調查。”


    梨乃把握緊的雙手放在桌上。


    “我剛才也說了,那朵花可能和我爺爺的死有關。事實上,那盆花也消失了。我認為很可能是殺害我爺爺的兇手偷走的。”


    “那盆花……是嗎?”蒲生臉上的表情更凝重了。他垂著雙眼,開始沉思起來。


    梨乃拿起皮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她的名字和電話。她把紙放在蒲生麵前。“這是我的名字。”


    “秋山梨乃小姐,很好聽的名字。”


    “如果你查到甚麽消息,可不可以通知我?任何細微的事都無妨,隻要和我爺爺的命案有關,任何事都無妨。”


    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最好不要再和那種花有任何牽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等我解決所有的問題時,會主動聯絡。在此之前,你最好置身事外,這是為你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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