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秀司外,她還有一個女兒名叫良子,和一個天生智能不足的小兒子阿治。那位阿姨還說:隆子以前拉過保險,她丈夫是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想要和她離婚卻又捨不得給錢,所以隆子和她的子女的經濟非常困難,現在處在幾乎就要全家自殺的狀況。


    “既然全家已經處在幾乎活不下去的狀況了,如果自己還有點什麽能力,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挽救吧?想想你在元住吉的生活,答案便很明顯了。他們的辦法就是利用你。


    “至於利用你來幹什麽呢?這一家人既然為錢所苦,所以當然是要利用你來得到金錢。從這個計劃所耗費的時間與努力看來,他們想要的,當然不隻是井原皮包裏的金錢,而是井原的全部財產,所以要你做的不是搶奪,而是殺人。讓井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


    “再來說你的這一部分。那天我在元住吉車站遇到你的時候,你張皇失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既然他們的計劃是利用你來殺死井原,但是從你那天狼狽的樣子看來,你的殺人行動不僅失敗了,還讓阻止你殺人的人受了重傷,並且不知道受傷的人被送到什麽醫院了。那個人是誰呢?之前我已經說過了,除了良子之外,別無他人了。如果這一切的計劃,都是秀司的安排,再想想他的目的,我認為他會利用你找不到良子這一點,進行第二次的殺人計劃。


    “所以你才會帶著散彈槍,想衝進井原的家裏。我曾經假冒區公所的戶籍調查員,到川口市的井原機械製作公司,詢問出那家公司社長現在的住所,然後趕去你的公寓,可是你已經不在了。我想你一定是去襲擊井原了。


    “那時已經很晚了,已經沒有電車,一時也叫不到計程車,為了阻止你,我隻好硬向認識的人借摩托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井原家。還好趕上了。


    “我最遺憾的是,錯過了當麵請教益子秀司的機會。不過,也沒有辦法啦,誰叫我把拯救重要的朋友的事,擺在第一位呢?咦?”


    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


    “請進!”


    禦手洗大聲地應門。門開了,出現在門口的人,竟然是益子秀司。


    禦手洗似乎也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沒有多久,他便以非常愉快的聲音,站起來說:“請進請進。要來一杯咖啡嗎?”


    “不用了,我隻是送這個東西來。”益子秀司的語調黯然,聲音低沉,說,“因為剛才在醫院時,這位先生沒有收下這個東西。”


    他說著,把剛才在向島的救生會醫院玄關旁,曾經拿出來的白色信封,再度遞給我。但是看我不接,便把那個信封放在剛才禦手洗坐過的桌子上。


    “你特地送這個來?”禦手洗問。


    “我覺得有必要這樣做。”


    他的聲音仍然很低沉。他沒有戴眼睛,頭髮有點長,但一點也不油膩,臉上有鬍渣。


    這個男人就是這次事件的主謀嗎?我感慨地看著眼前這個瘦瘦的青年,心裏既沒有敵意,也沒有敬意,隻是覺得非常疲倦。我感覺到他也同樣感到疲憊。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益子問禦手洗。


    “禦手洗潔。”禦手洗簡單地回答。


    “禦手洗潔嗎?我記住了。那麽,我告辭了。”益子轉身,朝著微開著的門走去。


    “請等一下。”


    聽到禦手洗的話以後,益子立刻回頭,很快地說:“你想怎麽處理我,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沒有證據。”


    他說的話,讓我想到這個人曾經闖進我的房間,也是那本筆記簿的原創者。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何況,要不要處理你,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能決定這件事的人,是這邊這位益子秀司……不,或許說是石川敬介。”


    在禦手洗的手勢指引下,秀司看了我一眼。我輕輕地搖搖頭。


    “我對警察做的事不感興趣,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禦手洗說。


    “我沒有那種心情。”益子秀司一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想離去。


    “一句話就好。你現在的心情如何?”禦手洗固執地想和益子秀司說話。秀司雖然已經背對著他了,他仍然不放棄。見秀司停下腳步,他立刻又說,“你恨我破壞你的計劃嗎?”


    秀司聞言回頭,麵向著我們,說道:“我不會怨恨良子,所以,我也不會怨恨你。”


    “原來如此。”


    “我隻想問問你的名字。”


    “這是我的光榮。我還可以再問你的出生年月日嗎?”


    益子秀司沉默了一下子之後,還是回答了:“昭和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是嗎?我隻是想確定一下。你記住我的名字,也讓我記住你的出生年月日吧!還有,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沒有什麽特別的打算。反正死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所以以後就過一天算一天了。”說完這句話,他又轉身要走了。禦手洗快步過去,像一位麵對身分地位比自己高的貴族騎士,非常恭謹地為秀司開門。


    “或許我們會再見麵呀!益子君。”禦手洗手握著門把,好像對老朋友般地說著。


    “最好別再見麵了。”益子秀司的回答卻非常冷淡。不過,他本來已經要踏出去的腳,卻停了下來,看著禦手洗的臉,說,“你剛才問我心情如何,對不對?”


    禦手洗點點頭。


    “我覺得我是從頭到腳都被噩運籠罩,永遠麻煩纏身的男人。我也像一隻全身都是跳蚤的狗,必須隨時用後腳來搔癢。當我身上一隻跳蚤也沒有的時候,我才會忘記我是狗。”


    益子一邊說著,一邊還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後就走向垃圾場般的走道,從我的視線消失了。禦手洗這才關上門。


    我拿起益子秀司留下來的那一封信:心想:他可以不用來這裏的,為什麽還特地跑來呢?這封信指名是要給我的,裏麵的內容到底是什麽呢?


    拆開信封後,我把手指伸進去,拿出裏麵的信紙。


    “敬介:”


    一打開信紙,就看到開頭的這兩個字,字跡小小圓圓的。好懷念呀!這是良子寫的字。這不是益子寫的信,而是良子寫的信。


    正文 第44章


    敬介:


    我欺騙了你。我利用喪失記憶的你,來殺死我那個可恨的父親。擬定這個計劃的人,是我的哥哥,我也參與了這個計劃。


    我的父親真的很可惡。自從他來到東京,變得有錢了以後,家裏除了母親與我們兄妹外,總是還有別的年輕女人。為了這些年輕的女人,我們住的房子裏,甚至多做了一個出入口。更可惡的是:家裏有時不是多出一個女人,而是多出兩個女人。


    毫無疑問的,她們都想趕走自己以外的人,所以生活中隻要一有點不如意,她們就會藉機對著父親哭訴。她們尖銳討人厭的聲音,和母親無奈的灰暗表情,就是我青春期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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