蹣跚地坐回椅子上,我的臉色已經比較好了。我看著禦手洗,他正一瞼嚴肅地檢視他的唱片,然後從中取出一張來。


    “來點有精神的音樂吧!”他說。


    我擦擦臉上的眼淚,點頭表示同意。


    一邊聽著班尼·古德曼的音樂,我提出心中的疑問:“你為什麽清楚這個事件的計劃?為什麽知道我會去井原的家?”


    禦手洗是一旦開講,就滔滔不絕的人,所以我已有相當的心理準備了。可是,我正襟危坐地準備聽他的長篇說明時,他卻一臉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哎呀,那沒有什麽啦。”


    我很意外,也覺得不能了解。


    “你就當作是占星師成功地預測了未來,所以知道那些事。”


    “慢著,慢著。這怎麽可以?之前就是因為你隻說結果,所以我才會懷疑你。你說了很多當事人才會知道的事呀!”


    “沒有的事!隻要有眼睛沒有瞎,就可以看清這個事件的計謀了,所以我覺得沒有什麽好說的。”


    “不,對我而言,你簡直像魔術師;你防患未然,阻止了這個計劃。”


    沒有錯。因為計劃被防堵了,所以益子秀司失敗了。而站在我的前麵,防堵計劃進行的人,先有良子,後有禦手洗。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人,我現在可能已經沒有性命了;就算保住了性命,也會處於萬劫不復的悲慘狀態當中。


    “真的沒有什麽,我隻是正好在你身邊而已。”


    禦手洗不再說話,但是見我一直在等他開口,他隻好無奈地繼續說:


    “我一向認為解開謎底比製造謎題簡單。要製造一個謎題,一定要有過人的智慧才行,而解開謎底有時隻是一種偶然,是解謎者湊巧抓到問題點,所以能夠解開謎底。我也認為古今中外有名的犯罪事件裏,若有人可以被稱為是真正的藝術家,那麽那個人絕對不是福爾摩斯或波洛那樣的神探,而是有勇氣實踐犯罪行為的主謀者。我們總是把追著犯人跑,拚命解開犯罪事件謎底的人,視為偉人或天才,其實這隻是從道德層麵思考的結果。”


    我沉默著。


    “若說這一次的事件裏,有人發揮了天才般的智慧,那麽那一個人就是益子秀司;而我,隻是在劇場裏打雜、打掃的清潔人員……好吧,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禦手洗站起來,走去調整音響的音量,然後再走回來,屁股坐在桌子上,開始說:


    “是這樣的,之前我就對某些事情覺得奇怪,例如你說你的生日不是天秤座,而是天蠍座的時候;你還說你是昭和二十六年出生的。因為你比較像天秤座的人,一點也不像是天蠍座的,當然也不像是昭和二十六年的四綠木星的人。你告訴我你的生日時,應該已經看過那張駕駛執照,並且看到上麵的照片了吧?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正為某件工作忙昏頭,所以……隻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前天我們在元住吉的車站相遇,那時的你很想不理我吧?因為你正處於緊急的狀態,心裏非常的著急。但是你進了剪票口後,卻還回頭問我:‘受傷的人一定會被送到外科吧?”從你著急的表情看來,一定是有人受傷,須接受外科醫生的治療。可是你又不知道受傷的人被送到什麽醫院了,才會那樣發問。


    “到底是誰受傷了呢?你因為不知道那個人被送至什麽醫院,而急得方寸大亂。在我知道的範圍裏,會讓你這麽擔心、著急的人,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良子。這是很簡單的推測。因為喪失記憶的你,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


    “知道良子受傷了,卻不知道她被送到什麽醫院,這也是很奇怪的情形。況且,從你著急的程度看來,她的傷勢一定相當嚴重。良子受傷的事,如果是第三者告訴你的,那個人一定也會告訴你良子被送進什麽醫院才對,可是對方沒有告訴你,你隻好待在公寓裏等待對方的聯絡。我的結論就是從上麵這些訊息推理出來的:知道她受傷了,卻不知道她在什麽醫院,可見她受傷的事,和你有直接的關連;但送她去醫院的人,並不是你。


    “以上我所說的事,隻要多多用一點心,一般人也都可以推測出這樣的結論吧!至於可以表現我推理能力的,則是下麵的這件事。剛才我在你的房間說明整個事件時,不是說過我還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嗎?以前我也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是,這一點就是整個計劃的關鍵。這個關鍵和駕駛執照有關。


    “如同剛才我所做的說明,益子秀司偷偷地拿自己的駕駛執照,換走了你原本的駕駛執照。你喪失了記憶,又因此得到恐鏡症,所以才會被秀司選中,成為他心目中的理想殺手。但是,良子並不知道駕駛執照被調換的事,為了破壞秀司的計劃,便叫你回去駕駛執照上的住址看一看。毫無疑問,她完全不知道她哥哥換駕駛執照的事,如果知道了,還叫你回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就不算有心破壞那個計劃了。


    “問題就在這裏。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但是當事人的你和良子卻渾然不覺。”


    “我想來想去,終於想到從正常的思索中無法得到結論。這個結論連我自己也難以相信,可是,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到別的理由或可能性了。”


    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探身向前,問:“是什麽?”


    “你和益子秀司的駕駛執照上的住址,非常湊巧地‘發音相似”。除了這個原因外,找不到別的原因了。”


    我屏息等著禦手洗說下去。真的是那樣嗎?那也真的太湊巧了!


    “於是我打開東京地區的分區地圖,仔細尋找和西尾久發音相似的地名。果然讓我找到了。”


    “是哪裏?”


    “西荻。”


    “西荻?”(註:西尾久的日語讀法為“nishiogu”,西荻的讀法為“nishioki”。)


    啊!我幾乎叫出聲來,我的腦子裏剎那間風起雲湧。沒錯!我對那個地名有記憶,確實有記憶。


    “從地理位置上看來,西荻離你醒來時的高圓寺的公園很近。我覺得其中必定有什麽原因,所以立刻到杉並區的西荻窪一帶,走訪當地的出租公寓和大樓住宅,探聽到:住在西荻五丁目,吉野公寓二o一號室的人,前一陣子出了問題。”


    過去的記憶好像即將蜂擁而到,讓我感到害怕。我沉默了。


    “那裏的人告訴我:住在吉野公寓二o一號室的人,今年三月出了車禍,被送到附近的山田外科後,卻在住院期間失蹤了,還引起了相當大的風波。


    “我馬上去拜訪山田外科,詢問那個失蹤傷患的事。醫院的人告訴我,照顧那個傷患的看護叫石川,因為發生病人不見了的事情,所以已經引咎辭職了。


    “於是我又去看護工調解中心,了解石川的情形。可是那裏的人嘴巴很緊,不願多說和工作有關的事。但是卻信口說石川的女兒良子出了車禍,喪失記憶了;真是一報還一報。另外,我從和石川要好的一位阿姨口中,得知石川的丈夫叫井原源一郎,長子名叫秀司,從小就有神童之稱,眼看就要當上醫生了,卻發生車禍,撞傷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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