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雙方都冷靜一下,先談談再說.如何?”


    黑發青年淡然的走出,他微笑著,口吻親切平靜,卻又不容置疑。


    那宛若數百數千次身居高位,發號施令。


    他之所言即為合理與正確。


    在這刹那,常年身處王城混跡上流圈的克伊蘭,竟然在這名普通的青年身上,看見了那位大人物的身影。


    “.”


    在片刻的遲疑後。


    興許是無法判定林玄是敵是友,興許是被對方那種異樣的從容所震懾。


    克伊蘭不敢輕舉妄動,眯起眼睛。


    最後還是戒備的主動開口道:“我是來自伽爾莫索帝國,皇家親衛隊的小隊長,克伊蘭·博爾。”


    “此次前來這座村莊,是奉陛下之命,將散落在【魔臨淵界】各處的民眾,都聚集在王都周遭的保衛圈下。”


    “距離‘占星所’預言到即將來襲的深淵潮汐——『紅月之災』的時間,已經不到半個月了。”


    克伊蘭語氣鏗鏘有力的沉聲道。


    “到了那時候,這些不在王城周遭陣法範圍內的村莊,不可能幸免於難。”


    “如果不走,他們必死無疑!”


    相似的話語他也對村民們解釋過。


    但更詳細的.關於深淵潮汐之類,這些深奧的知識並沒有多說。


    哪怕是在原本的時空裏伽爾莫索帝國就難以號令世界,更何況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


    對普通的村民,哪怕再怎麽解釋,也很難勸服所有人。


    為了能保存最多的活口。


    伽爾莫索帝國的皇帝,他就宛若冷酷而殘暴的君主般,下達了不容置喙的任務,而克伊蘭則是執行者之一。


    “深淵潮汐.原來是這樣。”


    林玄沉吟的將視線向天空望去。


    此刻的魔臨淵界,太陽正在逐漸落下,天色從暮晚走向昏暗。


    再過幾小時血月將寂靜升起,讓大地遍灑落狂躁的汙染。


    就和妖冥鬼域【黃泉】的律法,它會聚集妖鬼死去的靈體,並在任何有活人的地方,憑空生成詭異規則一樣。


    魔臨淵界的【深淵】,同樣有自己異常難纏的地方。


    那就是深淵潮汐。


    就宛若月有陰晴圓缺的區別,侵蝕了血月的深淵,它同樣會根據時間去調整範圍內淵血種的強度。


    普通的血紅滿月招致的災禍,是獸潮。


    淵血種們將離開原本棲息的環境。


    索敵範圍直接翻個十幾倍。


    哪怕在水中的魚,都會彼此打配合采用大規模水魔法上岸。一些平時不會被影響的幻獸,也會短暫被深淵給控製操縱。


    簡直是不講道理的劇情殺。


    當時在遊戲裏,就連林玄也必須顧慮到聯軍後勤的戰損,在固定的時間無法攻克,就必須暫時撤退從頭再來。


    “況且,曾經以為無月之夜就是安全的,最後被它陰了吃了波狠的。”


    林玄回憶著過往手遊裏的攻略,姑且能理解克伊蘭的說法。


    “而『紅月之災』.如果真發生了,那更是重量級。”


    在這種被驟然丟到了陌生環境,連世界都變得離奇詭異的模樣下,驟然間聽聞了紅月之災這種災禍要來。


    沒有任何東西比人力資源更重要。


    要是人全部都死完了,那就更談不上探索真相什麽的了。


    “看你的表情,你也是知情的吧?那種災禍有多恐怖。”


    克伊蘭擰起眉頭冷淡地開口。


    他沉聲警告:“既然如此,那請別妨礙我們的任務!”


    散落在現在的魔臨淵界裏的村莊,其實數量加起來並不多。


    任務執行了幾個月,直到目前為止,王都裏的民眾總數估計也就十幾萬人。


    正因為如此。


    能夠多救一個是一個。


    哪怕現在會被怨恨也無所謂,隻要看到最後的結果,想必他們會能理解陛下的用心良苦的。


    “哦,是我失禮了。”


    林玄仿佛並沒有注意到克伊蘭那戒備而赤裸的敵意,他淡淡一笑的開口:“我都忘了,我還未曾自我介紹過。”


    “我是來自純白高塔的魔法使學徒,林玄。”


    “而這位.”


    他向側邊走了一步。


    視線向著草叢裏望去,不需要任何言語,戴著淺白法師帽,外貌年幼的女孩,天藍雙眸的女孩。


    便從中優雅的走出,站到了林玄身側,神情平淡的佇立身形。


    她耳測的五芒星吊墜搖晃著。


    與先前那種天然呆,從象牙塔中出來的氣息不符,一種尊貴優雅的氛圍,從這名銀白長發長及腳踝的魔女小姐身上流露。


    林玄笑了笑,說道:“這位,就是我的老師,露薇娜·黑羽。”


    純白高塔?魔法使?露薇娜?


    克伊蘭以最快的速度在腦中掃過,但他敢保證在他知曉的範圍裏,從來未曾聽說過還有這麽個法師塔。


    他在看到魔女小姐的刹那,他心底霎時間就已經明白了她的實力。


    和雷澤這名感受不到魔力的獵戶少年不同。


    唯有同樣從小學習魔法,並在此道上付出了一切努力的人,才能夠感受到這名女孩她那遙不可及的實力。


    沒有逸散出絲毫魔力,但自然界中的魔力卻恍若親昵般自然而然的繚繞其身側。


    其他人使用魔法,那得把符咒給編織,求著自然魔力看懂,聽從驅使。


    但那女孩不同。


    魔力對她來說就像是舔狗一樣,揮之即來呼之即去。


    就宛若無數的星辰繚繞哪怕年紀尚且稚嫩,在任何一名魔法使的眼中,卻都是難以言述的美麗。


    “其實我們師徒二人這次出塔,就是預測到了天下將有大變”林玄從容的話語正準備侃侃而談,解(忽)釋(悠)一番。


    卻未曾想到。


    撲通一聲。


    隻見剛剛還警戒對峙的克伊蘭,他神情陳懇的單膝朝洛薇娜跪下了。


    他鄭重的沉聲道:“露薇娜小姐,您應當是一名『封名級別』的魔法使吧。”


    “倘若可以,能否請您出手相助?我們伽爾莫索帝國日後必有重謝!”


    現場一時間安靜了。


    林玄剛剛都打好腹稿,大致猜測到了對方的處境,心理狀況。


    正準備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對症下藥呢。


    但是,你怎麽就這麽同意了?


    溝通呢?對話呢?心理博弈呢?取信於人的部分呢?


    林玄頗有種發育了好長時間,把資源等級都堆到上限,正準備和boss酣暢淋漓一場大戰.


    卻發現一個平a秒了的憋屈感。


    “我早就說了。”


    洛薇娜側首看向林玄。


    不知為何,這名銀白長發的魔女,她的嘴角似乎微略的上揚些許。


    “根本就不必那麽麻煩,隻要我自己一個人前來,就能解決八成以上的問題了。”


    平靜清脆的嗓音,天藍眸底魔力如星辰般平靜的閃爍。


    就仿佛在表示,『瞧?看看人家的態度,這才是與我相處時正確該表現出來的尊重。』


    在一個以魔法構築了文明基底的世界。


    她,洛薇娜·瑞伊羅娜塔,就站在整個文明的最頂層。


    哪怕因為磨損而失去了記憶,哪怕對過去的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了。


    ——這也是一件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真理”。


    “好吧,確實是這樣.是我失算了。”


    林玄在少女的耳邊低聲的輕笑,他坦然的開口道:“‘洛薇娜老師’,看來在這裏,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洛薇娜用指尖拉低了帽簷,來掩飾神情不由自主的滿足。


    不知道為什麽。


    比起剛剛克伊蘭那種恭敬的態度,或是那天離開白塔後,那名稱呼自己為老師的蕾琳公主的讚許。


    這名她想親手複活的青年,哪怕隻是最普通的一句對話。


    靈魂的波動都更甚於先前兩者。


    在以課題的角度,安靜的思考了片刻這些情況之間的不同後。


    洛薇娜忽地想起一件事。


    “話說回來。”少女平淡的抬眸,語氣略有不解的詢問:“就算不能暴露身份,因為可能會有認識過去的我的人”


    “可是,露薇娜還能夠明白,為什麽要加上那個『黑羽』?”


    “啊因為你看,既然是貴族的話,隻有名字的話,好像缺了點什麽是吧,我就隨便加了個字符上去了。”林玄的視線不知為何有些遊移。


    他打了個哈哈。


    說道:“既然答應了人家要幫忙,我就先去了解那個伽爾莫索帝國的狀況了!”


    隨即就跑沒了身影。


    “可就算這樣,黑羽.”


    銀白長發的少女還在原地沉默,如專注的研究者般,因為自己莫名的熟悉感而思索。


    “嗯?”


    她回憶起了一些事,喃喃道:“黑羽.漆暗之羽?”


    哦,是這樣啊。


    因為是臨時編的名字,也不熟悉取名規則,所以就拿最熟悉的東西來當素材了。


    當想通後,洛薇娜也不甚在意,雖說這種『冠夫姓』的傳統她隱約記得,但這次應該隻是巧合而已。


    “.”


    用手輕撫著胸口的躁動。


    魔女小姐神情不解,頗為認真的低喃道:“有機會的話,是否還要再次把心髒取出,確認為什麽會加快頻率呢?”


    =====


    “雷澤——!”


    女人敞開雙手,抱住了從草叢中飛撲,再也難忍激動情緒的男孩。


    像是懷抱珍稀的寶物般。


    將他緊抱在懷裏。


    “媽”堅強的獵戶少年,在此刻終於難以忍受內心的激蕩。眼角流露出幾分淚水的抱緊了母親。


    但他並未徹底放鬆戒心。


    很快就鬆開了手,眼神充滿敵意的看向了遊俠男人,十四歲的手攥緊了獵弓。


    對此克伊蘭唯有苦笑,他輕歎一口氣。


    “我隻能說,我很抱歉,但我隻是在執行我的義務。”


    他向羅莎走去,伸出手。


    就在雷澤憤怒的想說些什麽時,治愈的光芒拂過閃爍。


    隻見女人身上逃跑時被樹枝劃破的傷,在被這些光芒照過後,緩慢的複原了。


    “我能做到的也隻有這樣了。”克伊蘭沒有要辯解什麽,轉身離開。


    在姑且談成了『合作』的關係後,他認可了林玄等人“純白高塔”的身份,將對方視為了對等的對象。


    沒聽過名字無所謂。


    反正,在當今這種混亂的背景下,不管是久遠以前古早的曆史,亦或是在他們帝國未來的勢力。


    現在都詭異的出現在了這裏,沒聽聞過相關的名字太正常了。


    隻要那名魔法使女孩的實力貨真價實,這就夠了。


    “你們現在發現多少村莊了?”林玄沒有去評斷克伊蘭剛剛的行為,他平淡的詢問需求的資訊。


    “不是很多。”


    克伊蘭搖了搖頭,解釋道:“在那場大霧出現以後,過去的地圖都派不上用場了。”


    “無論是帝國的邊境,地形,還是關於關於深淵的記錄全部都變成了一團糟。”


    遊俠深歎了一口氣。


    他神情苦澀的抬頭望天,笑了笑說:“說來諷刺.”


    “倘若不是那些該死的淵血種,證明世界災厄的深淵還一如既往,以及天上那輪遠比記憶中更深的血月。”


    “我們近乎都要以為,我們集體穿越到別的世界了呢!”


    林玄透過給自己編織的身份。


    透過對話,不經意地引入疑問,大致的掌握了現在【魔臨淵界】深處,這些原生住民的狀況。


    而克伊蘭也從未懷疑過黑發青年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原因無他,這一路出現的淵血種,以及許多涉及深淵有關的機密情報,林玄都如數家珍的隨意引入話題。


    那還和紙上談兵不一樣。


    他哪怕隻是不經意間流露的意見,都是無比貼合現在【魔臨淵界】居民們可以拿來對付淵血種的方法。


    聽的克伊蘭恨不得多聊幾句,不但沒有解惑林玄的神秘感,反倒是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名青年。


    擁有“封名魔法使”級別的尊貴少女,以及這名自稱隻是學徒,態度謙遜的青年。


    那個純白高塔恐怕真的是一個不世出的厲害組織。


    有機會的話,真想多了解一番啊。


    “其實,也不能將派發這個任務的責任,全數擔當到陛下的身上。”


    克伊蘭神情在猶豫片刻後。


    他似乎知道初次見麵的印象很差,想稍稍補救一下,低聲說道:“畢竟.除了陛下以外。”


    “那名從曆史裏出現,傳說中的【勇者】她也是這樣說的。”


    “如果想要將魔臨淵界延續下去。”


    “那麽,哪怕需要付出代價,也必須去聚集所有的民眾”


    話說到一半。


    遊俠發現剛剛還從容淡笑的林玄,他忽地停下了腳步,表情不解:“請問,是說錯什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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