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吐息。


    對於從小就與父親一起出門,狩獵那些威脅村落淵血種的雷澤而言。


    隱匿聲息,判斷來者的危險與否,以及靈機應變的決策力。


    是他印入血脈裏的本能。


    可是


    此時此刻,雷澤卻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本能感到了懷疑。


    “為什麽這條山腰小道上,會有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出現?”


    十四歲的男孩,他身披著土灰色融入山林的隱蔽服,緊皺著眉頭,視線遙望著百米遠的山道。


    他手攥著手上的木製狩獵弓,握著魔導製的通信器陷入了猶豫。


    從半年前,那場吞沒了村子的濃霧發生之後,周遭的環境就發生了劇變。


    淵血種的攻擊性增加.晚上血月遠比過去影響更嚴重


    每半個月來一次的行商也消失了。


    而擔憂這種異狀主動外出探索的人,最後更是下落不明,驟然的音訊全無。


    雷澤的父親也是如此。


    現在,村裏的物資已經告竭,哪怕是維係魔導循環係統的晶石,也必須去狩獵淵血種才能補充。


    所以,雷澤才繼承了父親的職責.擔任起了村落附近巡視的義務。


    “不是索頓帝國的,也沒有任何王城或城邦的標記”雷澤凝望遠處的馬車。


    “不是魔導能驅動的馬車,是為了避免被淵血種察覺嗎?可就算這樣,他們是如何穿越山腳下那片森林的?”


    因為要避開淵血種的『人類氣息索敵機製』。


    所以,除了魔法帝國一類,有資源和人類可以搭建起城防的以外。


    像是雷澤這種小村落,都是建立在諸如山崖這種易守難攻,魔獸與資源稀少,安全性也較高的位置。


    這是那場大霧後的半年來,雷澤第一次見到來自外界的活人。


    他渴望知曉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的世界,現在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可是雷澤無法判定對方的善惡,這突然出現的馬車太可疑了,僅有十四歲的他很難立即決斷。


    “果然.還是得嚐試接觸。”


    在短暫的沉默,雷澤眼神閃過堅定。


    情報,是生存的第一要務,他們村子再這樣隔絕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條。


    所以哪怕有危險,隻要不影響到村子,他自己一個人甘願承擔!


    “等等。”


    正當他準備做些什麽時,看到上百米外的馬車停下來了,雷澤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


    他看到一名女孩飛不對,是像是擔心小孩摔倒般,被人抱著的輕放了下來。


    “她年紀很小,那種打扮.難道是魔法師大人?”


    雷澤有些驚愕的瞪大眼睛。


    會魔法的人,在他的時代是隻有貴族才能學習,平民要是擅自接觸,就會被處死的尊貴技能。


    哪怕隻是穿上法師袍偽裝身份,都會遭受到必須斬掉一手的極刑。


    難道那銀白長發的女孩竟然是貴族?可是為什麽貴族會來到這種地方


    就在這時。


    雷澤的目光捕捉到,那身穿白與淺金色星辰法袍的少女,朝著他的方向,遙遠的指了過來。


    “被發現了!?”


    他本就動搖的內心一時間震駭,刹那,手指攀附的岩石鬆動。


    “糟——!”


    就在男孩背後一涼,咬牙,做好了下墜後緩衝的準備時。


    一個沉穩的手腕抱住了他的腰,腳步輕快的在接近垂直的山崖上一踩,手抓住了凸起的樹枝,如履平地般地向上一翻。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哪怕要偷窺,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少年平和的嗓音打趣似的說道。


    旋即狂風驟吹,男孩不由得閉上眼睛,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放置到了馬車前方。


    雷澤表情有些茫然的抬頭。


    對上兩個女孩,一個車夫,以及一條狗的視線。


    把他放下來的林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的說道:“不必那麽緊張,我們隻是路過的旅行者而已,不是什麽壞人。”


    他拍胸脯保證道。


    “人類不騙人類!”


    哐啷一聲。


    剛剛拔出原本準備戰鬥,但因為要救人而來不及放好的長刀,在他的身後掉了下來。


    發出清脆的聲響。


    順道把路旁的石頭給簡單切開,切口麵光滑如鏡。


    林玄:“.”


    警戒的獵人男孩渾身一抖:“.”


    =====


    “無論如何,非常感謝您剛剛救了我。”


    雷澤將狩獵弓給係回了背上,表情認真的開口道。


    剛剛他因為岩石鬆動,加上心神動搖而失守的一滑,倘若不是林玄出手,勢必要摔個狠的。


    為了避過淵血種,人類不得已隻能居住在險峻的環境。


    每年因為受傷或失足至死的人,一點都不比被淵血種殘害的人少。


    如果受傷了,村落沒有魔晶資源,又沒錢去請會治愈魔法的人出手,對現在的雷澤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沒事,順手為之而已。”林玄擺擺手,看著麵前男孩真誠的大眼睛,助人為樂的滋味向來都不差。


    他不由得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某隻魔女。


    同樣都是出手把人抱住,這後續的感謝怎麽一個天一個地呢?


    “?”


    洛薇娜還在觀察男孩的身上的打扮,神情陷入思索,驀然察覺到一絲不爽,扭頭看向了別開視線的林玄。


    獵人男孩看著洛薇娜的淺白法師袍。


    “非常抱歉。”他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說,“但是我想知道,魔法使大人您究竟是怎麽發現我的呢?”


    這對雷澤來說很重要。


    作為接替了父親,村子的示警人,如果他過去藏匿身形的經驗習慣,在天地異變的世界後失效。


    那為了村子安危,他就必須要立即做出改變了。


    “眼睛。”


    簡短回覆的聲音像是在講述無關緊要的事情,洛薇娜說出後,男孩還怔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眼睛.?”他有心想詢問,但頭戴著法師帽的蘿莉卻沒理會他了。


    “我想她的意思,是你的魔力匯聚到眼睛上了,被她察覺到的意思。”


    而林玄像是對此情況見怪不怪,也沒有打擾陷入沉思的洛薇娜,他輕笑著代替對方開口解釋。


    “這,怎麽可能”


    雷澤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這個世界,存在魔法與鬥氣兩種體係。


    前者,像是數學公式,必須要成體係的去提煉出魔力,而後照著固定的符文施展,才能展示出強大實力。


    而後者。


    學習的條件,就很簡單,非常簡單了。


    那就是多練就行了。


    用拳頭不斷去擊碎岩石數千次,就能將鬥氣纏繞手上。揮劍數千次,就能令能量匯聚在劍身。


    而老練的獵人遙望遠處數千次,他的眼睛,耳朵,五感。


    都會在使用時,自然而然的被天地間的元素增強。


    從最根源的角度來講,魔法與鬥氣都是以太的一種形式。隻是前者是外在的公式,而後者則是滲入肌肉每一寸的本能。


    但是。


    隻憑借獵人在遙望時,滲入雙眸裏那些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些許以太,就可以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感知到


    這個女孩,她對魔力的敏感度?究竟有多麽恐怖啊?


    而此時的林玄,他表麵從容自若的和男孩搭話,瓦解對方心底的戒備。


    但實際上他也在內心陷入思索。


    果然


    情報是正確的。


    在破碎時空的深處,真的有當地原生住民出現。


    並且他們對自己的世界崩毀,墜落到其他人的世界一無所知。


    從他對洛薇娜那恭敬過頭,與些許敬畏的態度,這男孩甚至有可能來自比世界崩毀還早得多的時代。


    這意味著,就連破碎時空自己——其內部的時間法則也許都是混亂的。


    “手遊裏通關時的那份副本攻略,現在看來時效性過了,不大改一番是不行了啊。”


    林玄在心底不由得思索。


    不過他卻輕輕笑了。


    也許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種臨時意外的改變,會遭致不可預測的惡性變數。


    但對他而言,有變數,就是好事。


    不確定性?隨機性?必須靠搖骰子來凹分才有上限的硬核關卡?


    哇哦,那不是巧了麽!


    ——比隨機性更可怕的東西,是沒有上限,鎖死了結局。


    “關於那場大霧我們也沒有頭緒。”林玄回答了男孩的問題。


    “但是,如果你村子裏受傷生病,而且缺乏食物的問題。我們倒是可以幫忙處理。”


    “以及.關於你的父親,還有那些失蹤的人,我也需要有更多的信息,才能回答你的疑問。”


    黑色的瞳眸,沉穩平淡。


    沒有講述和聯盟相關的事情,沒有開門見山的問有沒有聽過那兩隻原初契靈的名字。


    而是緩下來,聽聞到對方村子現在遭逢的困境後,表示了願意先出手幫助。


    “我”雷澤的表情有些猶豫不決。


    被隔絕半年以後,現在村子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更何況,他很想找到父親。哪怕按照過去的經驗,他的父親恐怕已經遭遇不測,但他至少想知道原因。


    可是要這麽帶身份不明的外人回村。


    又令男孩有些難以決斷。


    嗡——


    就在這個時候,他腰間的通訊器,以某種特殊頻率輕響了起來。


    鳥鳴聲?


    林玄成為契靈後的素質,捕捉到那震動頻率的奇特波長。


    流露出一抹好奇的表情。


    “以最微弱的魔力,模仿魔獸的之間的動靜來做暗號。”魔女小姐稚嫩的嗓音,在一旁開口解釋道。


    “如此一來,既可以減少以太的外露,在被發現時,也能讓那些魔獸誤以為這是野獸間的普通交流。”


    “來讓村子暴露的危險,減低至最小。”


    她閉眸,聆聽了片刻,旋即說。


    “這叫聲是魔獸『聆天藍羽』的叫聲,它們大多出現在北部地帶的特定山林,可以借此來鎖定這家夥的背景。”


    “因為有一次課題是嚐試把所有的物種都複製出來一份,看能不能找出複活你的契機,所以我對它還有點印象。”


    “要解析頻率波長的話需要更多樣本,不過也快了,隻要他再回傳訊息一會.”


    當她話語說到半,扭過頭,卻發現林玄看她的表情微略有些古怪,一副想笑又不好直接笑出來的表情。


    “怎麽了?”洛薇娜不解,“為什麽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


    “不,什麽都沒有。”


    林玄微笑著搖了搖頭。


    剛剛某人回答那男孩時,可是隻說了一句眼睛就完事了,哪有像是這樣如此詳盡解惑的回答?


    看來,哪怕道謝的態度不是很好,身體還是相當誠實的呢。


    而另一邊。


    從震動的頻率裏,雷澤的表情先是困惑。


    緊接著,像是聽到了什麽嚴重的消息般,他錯愕的抓緊了連絡機。


    “什麽?這怎麽可能!”


    他的額頭流下汗水,咬了咬牙,拎穩了背上的狩獵弓。


    看起來就想立即返回。


    但雷澤停下腳步,轉過頭,語氣陳懇的說:“抱歉,你們還是先離開吧。”


    “我的村子現在很危險,如果你們跟上來的話,很可能牽連到你們。”


    “你先冷靜點。”林玄蹙起眉頭,沉聲道:“發生什麽事了?如果真有危險你就這麽趕回去,那不是純粹送頭?”


    獵人男孩還沒回話。


    “有帝國來的騎士透過魔法陣,直接進入他們的村子了。”


    回答的人是銀發魔女。


    她抬頭遙望向山腳處的方向,平靜講述:“雖然是暗號是關鍵詞的形式,那邊的人說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感受到有轉移魔法陣的痕跡。”


    “可是奇怪的是,陣法的規模和傳送來的人數不匹配”


    短暫的停頓後。


    在雷澤錯愕與忐忑的目光下,洛薇娜將遠比他從傳訊器得到的信息,還要更加精準的猜測開口講述。


    “我想,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把人給盡可能地帶回去吧?”


    “有多少,帶多少。”


    雷澤聽完後像是如遭雷擊。


    他喃喃說道:“難怪歐文大叔說,叫我趕緊逃走,原來是這麽回事”


    咬了咬牙。


    在見識過魔女小姐這份分析能力,以及先前出手過的林玄。剩下的幾人可能也都是各個身懷絕技。


    那條黑色看起來蠢蠢的狗,說不定也是隻絕世魔獸!


    獵戶男孩在遲疑片刻後,想起先前林玄對他說過的話,他表情懇求的低頭道。


    “請你們幫幫我.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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