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呢,你說奇怪不,5月17日的不在場證明。”我聳聳肩,把手伸向咖啡杯。


    “他也問了我們同樣的事,關於星期六的行動,一五一十地都問了。”


    “那個警察不太正常,你不用理會。”


    “加賀還說,浪岡準子的自殺與第三個人有聯繫。”


    連這話都說了?我嘴裏的苦味開始蔓延。


    “依據呢?這第三個人又是誰?”


    “這點他沒告訴我們……”


    聽她這麽回答,我暫且算是鬆了口氣。


    “他那隻是在胡編亂造呢,這是個萬眾矚目的案件,警察內部也得想方設法賣賣關子賺取點人氣嘛。反正你可不能被他騙了。”我開始加重了語氣。


    “可是,”美和子揚起腦袋,“浪岡準子小姐沒有下毒的機會啊。”


    “嗯?”我也望著她,“這是怎麽回事?”


    美和子把加賀的話以及神林貴弘的證詞告訴了我,綜合這些因素,浪岡準子確實沒機會下毒。


    但我不能就這麽輕易認同,至少聽完她的話後,我沒有把內心掀起的波瀾表露在臉上,怎麽會是這樣?我先輕描淡寫地回上這麽一句。


    “技術高的小偷,即使在近處也看不出他何時出手的。被偷的一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遭竊這種情況司空見慣,正因為如此,即使被警察瞄上了,有些職業殺手也會遲遲未入法網。雖說浪岡準子這個女人絕對談不上職業殺手,但說不定出於某種偶然,她發現了一個大家的盲點時刻來投毒也未嚐沒有可能啊!”雖然這番解釋連說服自己都有點困難,但總比沉默著要強。


    “有這種盲點嗎?”美和子還是不願苟同。


    “比如,”我說道,“她是周五買的鼻炎藥吧,那麽之後她立刻回到自己房間做完毒膠囊,於周五晚上偷偷潛入穗高家,也是有可能的嘛。”


    我自認為還算合理,但美和子的表情依然未見任何變化。


    “這種可能我也想過,但還是覺得不太可能,周五那天誠應該一直在家才對。他傍晚打電話給我,說他今天準備花上一晚做旅行準備。這樣浪岡準子還能溜進來嗎?”


    美和子的推論無懈可擊,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我充分地利用喝咖啡的時間思考著。臉部很平靜,但思緒有些紊亂。這場辯論我不能輸!


    “雖然我不願這麽想,也不想說出口。”我終於想出了主意,以超快的速度邊整理邊說:“浪岡準子不一定是悄悄溜進來的哦,有可能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呢!”


    美和子眨巴著眼睛,好像對我絲毫猜不到我接下來會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從大門堂堂正正進來的。至於是穗高叫她的還是不請自來我就不知道了。”


    美和子總算意識到了我這番話的用意,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圓。


    “在周五晚上會麵?誠和她兩個人……?”


    “並非沒有可能吧?”


    “怎麽會……他可是兩天後要結婚的人呢!”美和子的眉毛呈八字形。


    我嘆了口氣,舔舔嘴唇,太好了!主動權終於到了我手上。


    “我老實告訴你吧,結婚在即的男人裏麵,有很多想趁單身再見見前女友的混蛋哦。當然不單單是會麵,可能還會和她ooxx。”


    美和子拚命搖著頭,顯出很不悅的神色。“我不相信會這樣,先不論其他人,他是決不會做出這種……”


    “美和子,”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我也不想說這些事,但事實是,穗高確實玩弄了浪岡的心。很可惜,他就是這種男人。”


    “誠之前一直是單身,在同我交往前有過戀愛經驗也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啊!”


    “並非是與你交往前哦!”我說道,事到如今必須和盤托出了,“在與你交往的同時,他依然保持著同她的關係呢,正因為如此,當她知道穗高要與你結婚的消息後氣得發昏——難道不是這麽回事嗎?”


    “他……誠說不定打算同她一刀兩斷的。”美和子的目光裏帶著執著,那分明是一張涉世未深的少女的臉。


    我被她急得牙齒直癢癢。其實,還有一招可以讓這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兒徹底清醒,那就是把我與穗高誠的關係向她攤牌。可這麽一說,就意味著我和美和子的關係就此結束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繼續推敲著作戰方案,沒過多久又想出一個妙招。


    “她懷孕過哦。”我說道。


    啊?美和子張大嘴,表情瞠目結舌。


    “浪岡準子曾經懷上過穗高誠的孩子,當然後來墮胎了。這可不是道聽途說,是駿河親口告訴我的。不過媒體還沒有了解到此內容。”


    “不會吧……”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找駿河去確認。現在他應該會把實情告訴你了,而在此之前穗高都是不許他傳出去的。根據駿河所言,浪岡準子一直以為自己能和穗高結婚。她正是因為對此深信不疑,才同意去墮胎的呢。”


    這句話的最後部分並非從駿河處聽說,而是我自己推測出來的。但我確信,這一點絕對錯不了,穗高就是這種男人。


    也許因為過於震驚,美和子默不作聲,一直盯著桌子表麵看,右手手指握住咖啡杯柄。看到她並未塗指甲油的纖細手指,我不免對她產生了一絲同情。


    說起來,萬惡之源還是我,如果我不把那種男人介紹她認識的話,就不會導致現在這種局麵。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我肩負著讓美和子重新振作起來的責任。


    “美和子?”我用溫柔的語氣說道,“我很久前就想問,他到底好在哪裏?”


    美和子慢慢朝我轉了過來,對著她那雙烏黑的眼睛,我繼續說,“像你這麽聰明的女孩,為什麽會喜歡上那種男人呢?我怎麽也想不明白。”


    嘴上這麽問,同時心裏自我嘲笑著,你自己也還不是喜歡過他嘛!


    “可能,”她開口了,“在我和雪笹小姐你的眼中,他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


    “你是說像吉基爾與亥德那樣?”


    “不是,即便是同一個人,如果看的角度不同,看出的樣子也完全不一樣。”


    她從旁邊的矮櫃上拿起一個裝著咖啡粉末的罐頭,然後橫向放在了桌上。


    “這麽放的話,從雪笹小姐那裏看是個長方形吧?但從我這兒看卻是一個圓形。”


    “你的意思是,我看不到他好的一麵咯?”聽了我的話美和子微微點頭,我接著說了下去:“可美和子你也沒有看到他壞的一麵啊!”


    “人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他也不例外,我一直這麽想。”


    “那你剛才也不是有些震驚嗎?”


    “隻有一點,但立刻就恢復了。”美和子用右手捂著額頭,肘部撐在桌上,看起來像是在忍受某種疼痛一般。


    我有些理解設法將成為惡性宗教俘虜的女兒喚醒的父母了,言語是無濟於事的。


    可這不是不久之前的我自己嗎?與穗高誠交往一事不跟任何人說,即便有熟人看穿了我倆的關係,告誡我最好與他分手,我也會當成耳旁風的。


    “好吧,我認輸。”我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隨即又把手往桌上啪嗒一拍,“畢竟他在你們熱戀的階段突然去世的,不管聽別人怎麽說都沒有實感。要你馬上做到討厭他或許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隻是我有一個請求。”


    美和子轉向我,眼睛還是在充血,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請努力地把案件的事忘掉,越快越好,我也會幫忙的。”


    聽到這句話,她再次垂下了目光。我雙手扶住餐桌,身子往前探。


    “我的老闆對於我今天來這兒是持反對態度的,他認為案件過了沒多久,美和子理應還未緩過神,還叫我讓你單獨待一段時間。可我的看法卻不同,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來,來了之後還得讓你寫詩。”


    她頭朝下,直搖頭,用盡全身力氣拒絕著我的要求。


    “為什麽?”我問她,“你現在很悲傷所以寫不了?可正是有了這種悲傷,才必須要用詩歌來抒發啊!因為你就是一個詩人。難不成你認為隻要寫些海市蜃樓般的夢境就行了?”


    我不禁抬高了嗓門,因為有著殷切的期望,期望她盡快振作,盡快忘掉穗高誠。


    美和子把手從桌上放了下去,看神情似乎有些精神恍惚,兩眼聚焦在一點上。


    “我不弄明白就不寫詩!”


    “美和子……”


    “關於這個案件,我得不到明確答案就不寫。我不想寫,也寫不出來。”


    “就算你這麽說,除了我們現在了解的這些答案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了啊!”


    “就算如此,對我來說事實沒有水落石出的話,這個案件就沒有結束。”說完,美和子小幅鞠躬,“對不起。”


    我仰起脖子看著天花板。噓~,從腹部發出一聲長嘆。


    “你是說,穗高是浪岡準子以外的人殺害的?怎麽辦到的?”


    “不知道,但能夠下毒的人並不是很多。”


    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因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出奇的冷靜。而隨即美和子的表情似乎從先前的失去理智變得格外平靜。


    美和子維持著這種表情問我,“婚禮開始前我交給你了一個藥罐吧?之後你把它放哪兒了?”


    3


    從神林家離開的時候已經過了四點,為了走到能攔到出租的大路上,我往南邊走去。溫暖的微風吹拂在臉頰上,塵埃與皮膚進行著親密接觸,使人感到非常不快。我為什麽剛才還會覺得這種氣候很宜人呢?


    我始終無法讓美和子擺脫這個案件的束縛,她被疑念這根鎖鏈五花大綁了起來,如果不將其解開,我的話將永遠無法進入她的耳朵。


    這些也算了,她竟然還懷疑到我頭上來——


    當然,她的懷疑一定不是針對我一個人。她想解決這個案件,於是有必要把毒膠囊經過哪些人之手查個明白,所以才要求我做出明確的解釋。可是,問出“之後你把它放在哪兒了”這句話時,美和子的目光分明在告訴我,對於這件事沒有人能享受特別優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殺了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東野圭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東野圭吾並收藏我殺了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