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好主意,在新郎問候之前,由新娘來朗誦一段詩歌吧?”


    “哎?”美和子瞪大了眼睛,“那可不行!”


    “適合在結婚儀式上讀的詩?”駿河問,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找找的話,一兩首總能找到的。”穗高對美和子說。


    “有是有……不過這絕對行不通!”她不停地搖頭。


    “我倒覺得挺好的。”說完,穗高貌似又想起了什麽,朝駿河望去。


    “那索性讓專業人士來讀吧?”


    “專業人士?”


    “就是朗誦家唄,這樣就沒問題了呢。再配上背景音樂。”


    “明天就是婚禮了哎,你讓我現在去哪兒找朗誦者啊?”駿河一副‘饒我了吧’的神情。


    “這種事是你的職責吧?拜託了啊!”穗高翹起二郎腿,指著駿河的胸口說道。


    駿河長嘆一聲,又開始在資料上記錄起來。“我想想辦法看。”


    這時,大門的門鈴響了。


    美和子拎起裝在牆上的對講子機,確認了來者為何人之後,說了聲“請進”之後,放下了聽筒。


    “是雪笹小姐。”美和子對穗高說。


    “監督者出場了。”駿河邊說邊露出了笑容。


    美和子走出玄關,把雪笹香織帶了進來。這個幹練的女編輯身著白色套裝,一臉的嚴肅。無論是髮型還是這挺直腰板的架勢,一見到她我就想到寶塚的男性角色。


    “打擾了。”雪笹香織對我們三人說,“終於明天就要舉行了呢。”


    “嗯,這已經是最後一次碰頭會了。”駿河說,“務必想借用一下您的智慧。”


    “在此之前,我想先解決一件事。”說完,她把目光落到美和子身上。


    “啊,你說的是隨筆的原稿吧?我現在就去拿。”美和子說著走出了客廳。隨即聽到她踏上樓梯的聲音。


    “婚禮的前日還要讓她工作,不愧是雪笹香織啊。”穗高依然坐著,開口說。


    “您這是在表揚我呢,還是——”


    “當然是表揚了,這還用說嘛!”


    “那就謝謝了。”


    雪笹香織畢恭畢敬地低下頭,抬起來的時候,她和我對上了目光,隨即她的表情有些拘束。盡管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可不知為何,她依然會時不時露出這種神色。


    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後,雪笹香織把視線投向了遠處。就在此時,她那細長而清秀的眼睛瞪得溜圓,可以聽到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看到這種情形,連同我在內的三位男士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那是玻璃窗戶一邊,透過繡著花邊的窗簾,可以看到一個帶有茂盛糙坪的庭院。


    在那個庭院裏,站著一個長發的女人。她的麵容看起來就像喪失了魂魄,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


    駿河直之篇


    1


    看到站在那裏的女人的一瞬間,我頓覺一陣呼吸困難,那感覺就如同心髒被人從裏麵踢飛了一樣。


    身穿白色飄逸的連衣裙,帶著仿佛幽靈般臉色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浪岡準子。


    雖然準子麵向我們所有人,但其實她隻在其中的一個,她神情上帶著虛渺,而那雙眼睛卻緊緊注視在一點——穗高的身上。


    我用了兩秒了解完所發生的事態後,又在接下來的兩秒裏考慮好了對策。


    穗高隻是露出沒出息的表情僵在那裏,而那後麵的兩個人也沒出聲。這個女人是誰,雪笹香織應該不知道,神林貴弘就更不用說了,就這點來講還是萬幸的。不過最最幸運的是,此時此刻神林美和子並不在這裏。


    “喂,準子,你怎麽會一下子出現在這裏呢?”我起身打開了玻璃門,但她的目光仍然不朝向我。我便接著說,“你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好像在低聲說話,可說的內容完全聽不清。


    我套上放在外麵的男用拖鞋,擋住浪岡準子目不轉睛


    “到底發生什麽事啦?”我小聲問她。


    準子那蒼白的臉頰漸漸泛出了紅暈,與此同時眼睛也開始充血。說話聲音在我聽來像是立刻要哭出來一樣。


    “喂,駿河,沒關係吧?”身後傳來聲音,回頭一看,穗高從玻璃門探出腦袋。


    “嗯,沒關係。”我回答,邊回答邊捫心自問:這沒關係指的什麽事呢?


    “駿河!”穗高又小聲說道,“你想辦法解決一下,我可不想讓她看到。”


    “我知道了。”我回答,並沒有朝他看。“她”當然指的是神林美和子。玻璃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想必穗高心裏不想向房間裏那兩個客人去解釋這一幕的狀況吧。


    “我們到那裏說吧。”我輕輕推了推浪岡準子的肩。


    準子小幅搖頭,眼神裏充滿著倔強,並且淚水慢慢躺了下來。


    “我們到那裏去聊聊吧,你呆在這裏也無濟於事啊!好了,快走吧!”


    我稍作用力推著她的身體。她終於邁開了腳步,這時我才發現他手中提著一個袋子,不過看不清裏麵裝的東西。


    我把她帶到了從客廳裏無法看到的地方。那邊正好有個小凳子,便讓她坐了下來。從旁邊掛著高爾夫球練習用的球網看來,這個應該是穗高在練習高爾夫中途休息時候坐的椅子。椅子邊上放有幾個盆栽,裏麵種了黃色和紫色的三色堇。想起穗高說過,這個是神林美和子買的。


    “嘿,準子啊,你為了什麽要到這兒來呢?而且門鈴也不按就突然出現在院子裏,這可不是你一貫作風啊。”我用和小女孩搭訕的口氣問她。


    “……那個人?”她終於開口嘀咕道,不過依然無法聽清內容。


    “嗯?你說什麽?”我把耳朵湊到她嘴邊。


    “就是那個人嗎?”


    “那個人?你說誰啊?”


    “在房間裏的那個人,穿著白色套裝,頭髮短短的女人……那個人就是誠的結婚對象?”


    “噢~”我總算明白了準子要說的話,而且也意識到,盡管她看起來像是盯著穗高一個人在看,可事實並非如此。


    “不是的。”我回答,“她是一個編輯,隻是來這裏談工作的。”


    “那哪個才是要和穗高結婚的人?”


    “什麽哪個……”


    “穗高要結婚了吧?我是這麽聽說的。今天她也來了吧?”準子問道,仿佛把忍到現在的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淚流滿麵。看著那張臉的稜角,我不禁回想,她是何時瘦成這樣的呢。她以前可是有著鵝蛋般的美麗圓臉啊。


    “她不在這裏。”我說。


    “那在哪兒?”


    “這個……我也不清楚。你問這個打算幹嘛?”


    “我想見一見,和那個人。”準子把臉轉向客廳的方向,欲站起身,“我要當麵問問誠。”


    “喂,喂,你等等!稍微等一下!”我用雙手摁住她,讓她再次坐下。“剛才他的態度你也看見了吧?我盡管不願意這麽說,其實那傢夥現在不想見你。我也清楚你有很多需要發泄的不滿,但今天你能不能暫時忍一忍,先回去再說呢?”


    不料,準子把臉朝我回過來,眼神像是在看什麽奇特之物一樣。


    “關於誠要結婚的事,我可什麽都沒聽說呢,而且結婚對象不是我……直到最近才剛聽說。而且也不是出自他之口,是來醫院的客人告訴我的……於是我想確認一下打電話給他,沒想到他一聽是我就立刻掛了。你說這事他做得過分嗎?”


    “那傢夥確實是一個非常過分的男人,所以我一定會讓他向你負荊請罪的。而且是正式的道歉哦,我保證。”我跪在糙坪上,兩手搭著她的肩膀說道。她竟然做出如此百般懇求,真是悲哀至極。


    “什麽時候?”準子問。“他什麽時候來?”


    “很快,我不會讓你等久的。”


    “現在你就帶他過來吧,”準子睜大了杏仁般的大眼睛,“快帶他過來吧!”


    “請你別這樣胡鬧了。”


    “那還是得我自己去呢。”她一說完就站了起來,力量大得我都沒按住。


    “等一下!”我由於兩膝跪在地麵,無法立刻起身,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腳踝。


    她尖叫一聲倒了下去,一個紙袋從她手上掉落。


    “啊,不好意思!”我欲將她抱起來,就在那時,我瞥見了從紙袋裏掉出的東西,頓時整個人僵硬住了。


    那是一捧花束,婚禮上新娘拿的那種。


    “準子……”我望著她的側臉。


    她維持著匍匐的姿勢,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那束花。不一會兒,她恍然大悟,慌慌張張地把袋子裏的東西放回去。


    “準子,你究竟準備做什麽?”


    “沒什麽。”準子站了起來,白色褲子的膝蓋處少許有些髒。她用手輕輕撣了撣,立刻往後轉,向前走去。


    “你去哪兒?”我問她。


    “我回去了。”


    “那我送你一程吧。”我也站起身。


    “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


    “可是……”


    “請你別管我。”她抱起紙袋,邁著機器人一般的踉蹌步伐向大門走去,我隻能眼睜睜地目送她的背影。


    等她身影消失不見後,我客廳的門外,玻璃門鎖著。由於花邊窗簾的緣故,我看不見裏麵是否有人,於是我用手在門上篤篤敲了幾下。


    貌似有人走了過來,窗簾被拉開後,神林貴弘露出了他那張略帶神經質的臉。我對他微笑著,同時指了指玻璃門上的月牙鎖。


    神林貴弘麵無表情地打開了鎖,這男人的思維真是深不可測。


    我打開門走進房間後,發現穗高和神林美和子、以及雪笹香織都沒了蹤影。


    “咦,穗高他們呢?”我問神林貴弘。


    “在二樓的書房呢,”他回答,“在討論工作方麵的事。”


    “噢,這樣啊,”為了不讓我和浪岡準子的談話聲被神林美和子聽見,穗高採取了這種策略。“那麽,你呢?”


    “我不懂文學方麵的東西,所以馬上又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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