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的話,典子倒想看看。


    “沒了,全都賣掉了。”老闆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我這裏地方小,為了早些出手,都低價賣掉了。賣得可快了。”


    “是嗎?還有一件事想麻煩您一下。”椎原典子為了不觸怒這個舊貨店老闆,用恭恭敬敬的語氣說道,“當時您付款的收據,能讓我過一下目嗎?我也是受人之託,職責所在啊。”


    老闆果然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但是,或許他也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吧,馬上就轉身進了裏屋。


    不一會兒,他就拿著一張小紙片出來了。


    “就是這個。”小老頭像是在出示證據似的說道。


    “對不起了。”椎原典子低頭致意後,將紙片接了過來。見這是一張店裏現成的便箋,有一半寫了字。


    致山城古物店的收據:


    收到家具出讓金三千五百元整。


    七月二十六日


    田倉良子代理人


    字寫得並不好看。


    “這個代理人的名字沒寫嗎?”椎原典子說道。


    “是啊。”老闆說,“我那時也叫他寫來著,可他說不會有錯的,放心好了。我也就作罷了。”


    椎原典子坐上了當天傍晚開出的快車“羽黑”號。大老遠地趕到了秋田縣五城目,卻沒什麽大收穫。不過,了解到了田倉良子從藤澤寄出的家具的去向,這一點或許也能稱之為收穫吧。


    秋田縣熱鬧的城市開過後,車窗外的景色就是一片漆黑了。


    要說收穫的話——在火車的搖晃中典子思考著——就是了解到出現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將那些家具全都賤賣掉了。那人會是誰呢?跟田倉良子又是什麽關係呢?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椎原典子在心中暗忖。


    到目前為止,一直以為田倉良子的老家在五城目。


    上次,田倉遇害後去他藤澤的家裏弔唁時,他的內弟阪本浩三曾經說:“姐姐帶著骨灰回老家去了。”


    問他老家在哪裏,他很清楚地回答道:“秋田。”


    從藤澤寄出的家具,目的地也是秋田縣的五城目。正因為這樣,才會認定田倉良子的老家就在這兒的。然而,實際來到了這裏才知道,五城目裏並沒有良子的老家。也許這一家已經沒人了,早已蹤跡全無。因此,電報會以收件人不明的方式退回來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這麽看來,將舊家具運到五城目車站並在此地處理掉,就成了要讓人相信田倉良子的娘家在秋田五城目的一個計謀了。也就是說,是為了避免像電報那樣因收件人不明而退回的一個手段。寄出的貨物並沒有退回,這樣的話誰都會覺得貨物已經平安送到了收貨人的手中,並且田倉良子的娘家確實在發貨的目的地處。


    那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到這裏來把那些舊家具處理掉,肯定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既然在五城目早已沒有田倉良子的娘家了,那麽,又是為了什麽才要給人這樣的假象呢?


    忽然,典子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或許田倉良子的娘家原本就不在五城目,五城目僅僅是一個虛構的故鄉。實際上她的娘家在另一個地方,並且不想讓人知道,為此故布迷陣,讓人誤以為這裏是她的故鄉。


    那麽,那個來提貨的四十來歲的男人會是誰呢?那人和田倉良子之間有某種關係,這一點不言而喻,但他會是誰呢?還有,田倉良子本人又在哪裏呢?


    村穀亮吾——典子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個人。他是阿沙子的丈夫,在箱根銷聲匿跡之後至今杳無音信。他正好就是四十來歲的年紀,長得瘦瘦的。


    不會吧!


    椎原典子自己就給否定了。亮吾和田倉良子又有什麽關係呢?在舊貨店裏看到的收據上是一筆爛字,但字要想故意寫得難看一點也不是不能做到。可不管怎麽樣,怎麽也沒辦法將田倉的妻子和阿沙子的丈夫聯繫起來啊。同時,原本還設想亮吾和阪本浩三的卡車有關係呢。如果,到這裏來提貨的人真是亮吾的話,那邊又是怎麽回事呢?


    車廂裏的大部分乘客都已經不說話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呼嚕的聲音。由於昨天夜裏和今天夜裏的“強行軍”,典子也早已疲憊不堪,不知不覺之間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突然她覺得背上一震,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似的,一下子就驚醒了。


    被驚醒的可不止典子一個人,所有的乘客都清醒了過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東張西望著。


    “火車停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車窗外看不到一盞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因此,這裏絕對不是車站,不是火車該停的地方!


    車廂裏響起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乘客們紛紛推上玻璃車窗,將腦袋伸出窗外。


    “喂,出什麽事了嗎?”有人大聲地向外邊詢問。


    這時,列車員提著燈沿著鐵軌朝前走去。


    第13章


    一


    車廂裏的乘客幾乎全站了起來,湧向一側的車窗處,朝外觀望著。外麵黑咕隆咚的,什麽都看不到,隻有漆黑的山影給人沉重的心理壓力,越發加劇了異乎尋常的氛圍。


    下了車的乘務員手裏發出的燈光,在車尾處不停地晃動著。


    “出什麽事了嗎?”一個被突然驚醒的女乘客滿臉驚恐地問身邊的乘客道。


    “鐵軌上有障礙物吧。”


    “是臥軌自殺吧?”還有人這麽說。


    “說不定是撞到卡車了。”乘客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有一個東京人模樣的乘客說是不是撞上計程車了,結果遭到了身邊其他乘客的嘲笑。這是在群山環繞之中,連一家住家的燈光都看不到。


    “這裏是什麽地方啊?”有人這麽嘟囔著。


    “過了越後川口不久,應該是六日市或鹽澤一帶吧。”也有人這麽指點著。


    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都朝車窗外探望著,結果長長的列車的車窗全被攢動著的人頭覆蓋了。甚至還有人跳下車,去黑黑的鐵軌旁看個究竟。


    不一會兒,兩個拿著手電筒的乘務員,從鐵軌旁跑了回來。有乘客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問道:“餵——出什麽事了?”


    前麵一個乘務員已經跑過去了,後麵的一個抬頭對著車窗回答道:“是金槍魚1啊。”


    1這是日本鐵路行業中的隱語,專指在鐵軌上被碾死的屍體。


    “哎?金槍魚?”


    “就是臥軌自殺嘛。”


    聽到的乘客立刻嘁嘁喳喳地議論起來,而女性乘客則屏住了呼吸。


    “是男的還是女的?”


    可是,這次沒有人回答了。乘務員已經爬到燒著煤的機車室裏去。


    汽笛長鳴,火車開動後乘客們這才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但仍有人開著車窗戀戀不捨地看著後麵。


    椎原典子麵前的位子上並排坐著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麵,對身邊的同伴說道:“你看,還是在六日町和鹽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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