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快使飛也似的衝進新十郎府邸。新十郎出去和使者交談了一會兒後,捧著一封書信回來。


    “快使從八之嶽山麓帶來英信的遺書,他留下這封給我的自白書後便自殺了。與其由我來說明,還是念出全文好了。”


    新十郎將自白書出示給他們看,然後開始念道:


    結城新十郎先生:


    雖然我不是這起事件的兇手,但一想到一生都得背負著這個陰影活下去,我決定自由一切,結束此生。


    其實根本沒有多久風守這號人物,戴著麵罩示人的風守其實就是我,這是老爺為了盡快解決繼承人問題,所苦心編造的計謀,等到四年後真的繼承人誕生,為了真正繼承人生母的名分,虛構人物風守的生母也隻能選擇自殺一途,對外謊稱風守罹患癲癇、戴麵罩、將其幽禁於禁閉室,還有我這唯一的玩伴,全都是老爺與良伯醫師和我父親共同謀議而定的計策,如您所知,此項計策十分成功,到目前為止都沒人起疑。


    我之所以在藤架下對光子小姐說風守先生死期將至,也許是一時著了魔吧!為了忘卻自己所背負的命運,一時失去理智才會說出那些話。自覺才氣洋溢的我,也得到老爺承諾要讓我去西方留學,因此我一直恪遵這份義務,卻也因為急著想完成義務去留學而心誌迷亂。


    總之為了一圓留學夢,得早點結束假扮風守先生的這項任務才行,那麽該如何結束這一切呢?看來隻能找個替死鬼,留下一堆白骨粉飾一切,因此依照計劃建了那座別館。但是無論如何,還是得找個替死鬼才行,那就是設陷阱找個代罪羔羊,但憑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達成。


    所以一心一意想留學的我,才會不自覺在藤架下暴露連亂的心,因為一心想除掉風守這角色,而說出了死期預言,也就是那句“活著容易,尋死難”,這句話並非指我的生死,而是對於風守這個虛構人物的生死有感而發的喟嘆。


    之所以堅決否認守護神的預言,是因為對風守先生握有生殺大權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那晚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別館,結果有個人竟意外現身,不用說,就是木木彥。


    他不停盤問我,於是我們發生嚴重爭執,喝醉的他一直嚷著要見謎樣人物風守先生一麵,麵對他的無理取鬧,我竟一時起了歹念。我想起那預言,於是假裝應允帶他前往黑暗房內,將他一把推進禁閉室,反鎖其中。


    雖然眼前一切猶如那預言進行著,我卻沒膽放火,腦子一片慌亂的我跑去找老爺,向他報告我將木木彥鎖在禁閉室一事,也許老爺猜中了我的心事,腦中閃過一道靈感,便對我說一切由他來處理,立刻起身前往別館。


    瞬間燃起熊熊火光,老爺叫我快點回去,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說完即拉上遮雨板,之後一切如您所知。感謝您容我畫蛇添足地將所背負的命運再次向您陳述。此生註定背負如此命運的我,也該是揮別人世的時候了。


    海舟看完英信的遺書後,遞還給虎之介,神色顯得十分沉重。


    “究竟有沒有命運這東西,根本無法說個準。一切令人痛心的悲劇都是起因於那迂腐的家譜氏族原罪。這就是忘了殘酷的歷史真相而受到的懲罰吧!就像那個為了脫離寬永寺那幫狐朋狗黨的男子,就算逃走也必須終生背負著內心十字架而活,該如何麵對命運的捉弄呢?也許能將眼前一切像薪材般全燒個精光,也可以怒氣沖沖地揮刀斬斷,但道德忠義是無法輕易論斷的,因此才會衍生出那麽多無奈悲劇,如果是我肯定也很為難吧!還不如心一橫破壞這一切,什麽忠君愛國、仁義孝道,全都下地獄吧!阿虎,你的表情就是如此,別忘了凡事要謹言慎行啊!”


    虎之介仿佛被說中心事般,一臉頹喪,內心消沉不已。


    上卷 冷笑鬼


    “感謝老爺以往諸多照顧,今天是待在這裏的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出發返鄉了……”


    鄰家馬夫倉三前往大原草雪那兒辭行,一向好奇又閑來無事的草雪早已迫不及待迎接倉三的到來。


    “住在如此寂寥的地方,好不容易能有個聊天的對象,別這麽快走嘛!我早已請內人備妥酒菜要與你喝個痛快,別客氣,進來吧!我已經吩咐內人向水野先生打過招呼了,別擔心。哦?擔心水野先生有什麽微詞?放心,我已經向他說今晚要留你在這兒,明早再出發。”


    “沒關係,小的兩天前就已經開始休假,況且昨天就被解僱了,就算有什麽微詞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這傢夥口氣如此狂妄是有原因的,雖然今天講話如此不客氣,不過倉三還是水野家的馬夫時,口風可是緊得很,不會向人說長道短主人家的事。偏偏隔壁住了個無聊鄰居,想灌醉倉三,想辦法挖別人家的隱私。


    鄰居水野左近到維新前還是個擁有三千六百石身價的名武士,先祖代代都是聰穎且善於交際之人,雖然現在並非位居要職,不過好歹也是次長部長之類的職等,一如祖傳家訓“深藏不露”,總之是個聰明世家。維新時左近適逢解職,隻好低調走入民間。即使他一向隱身幕後,因為和小栗上野※等人交情匪淺,甚至有謠傳他在幕府黑金事件中是個關鍵角色。(※幕府末期的武士。)


    征討高田馬場的安兵衛一役結束後,穿越太田道灌的山吹之裏山穀,登上目白高台一望,當時的武藏野※放眼望去還是一片森林與草原,田地屈指可數。(※武藏野,今日本關東平原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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