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輕快,淡若月華,靜若清泉流淌。


    茅屋中,李墨白與秦沐雪靜止不動,任由月光灑落在臉上。可以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一直在變換著,似乎有無數的情緒想要表達。


    與此處山穀不同,阡陌林的另一處地方,顏如玉曾開辟出的洞府,裏麵的紛爭也落了幕。


    “已經一天一夜了!少爺為啥還不出來呢?”


    天一亮,趙一刀三人就來到了洞府前,眼見已經沒有武者再出現,李秋水忍不住向山洞深處張望。


    “算了!我們進去尋找吧!”


    趙一刀也麵帶愁容,進去尋寶的武者幾乎都已經離開,卻始終不見李墨白與秦沐雪出現,這讓他無法再淡定下去了。


    有了決定,三人徑直入了山洞,沒用多長時間,走完一段狹長的甬道,前麵豁然開朗。


    “這裏麵竟然這麽大!”


    裏麵是個天然的洞窟群,有許多建築依著石壁而建,並一一相連,看起來別具風格。


    此時,洞窟裏的火盆都還在燃燒,將洞窟內照得還算明亮。


    放眼望去,許多建築的門洞大開,甚至遭到破壞,地上殘留著屍體殘骸,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看著令人頭皮發麻,聞著令人作嘔。


    “老天爺啊!昨晚到底死了多少人?”


    “真是瘋狂!幸虧此前我們沒有進來!若不然……”


    “若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們了!”


    趙一刀接過周平與李秋水的話語,心中不由後怕,若是沒有控製住欲望,後果不堪設想。


    “不管少爺在不在這裏,我們都挨個看看吧!”


    吐出一口濁氣,趙一刀借著火光,開始逐個檢查地上的屍體。


    三人不再言語,他們一邊在心中祈禱李墨白二人無事,一邊膽戰心驚地從一具具屍體旁走過。


    與此同時,在阡陌林裏的另一處地方,茅草屋裏的李墨白與秦沐雪紛紛睜開了眼睛。視線裏,原本美麗端莊的女子,漸漸地像鮮花一樣開始枯萎,枯了容顏白了發絲。


    “前輩!您這是怎麽了?”


    突如其來的一幕,令李墨白與秦沐雪震驚不已。


    “無妨!多少年過去了,本想留給你們一個好的印象,隻可惜歲月不饒人,有心無力了!”


    幾乎耗盡了真元,褪去了美麗容顏的顏如玉又回到了風燭殘年。


    “跟我來!”


    起身走到門外,佝僂著身子的顏如玉,丟下一句話,自顧自地向著茅屋的另一邊走去。


    李墨白與秦沐雪忙起身跟上。


    轉過屋角,又走了一段距離,直到枯柳下,幾人才停下了腳步。


    一座墳出現在李墨白二人眼前,墳前石碑上的字跡,雖然經曆了許多歲月,但還是能夠清晰可辨。


    “前輩,斯人已逝,您還是放下執念,出去看看大好山河!也不負顧前輩的囑托!”


    李墨白躬身上前施禮,既是拜謝顧千塵的厚賜,也是表達自己的敬仰。


    “哎!放下,談何容易!他走的那一刻,我的心也隨著他一起去了,他丟下一個心願,卻困了我這麽多年!我又怎會不知他真正的心意呢。”


    渾濁的眼眸中,全是滄桑與苦澀,顧千塵那看似心願的遺囑,顏如玉早已看透,隻是她卻甘心承受一個人的孤獨,為的是守候二人曾經的過往。


    今時,恰逢李墨白與秦沐雪決定生死相依,手牽著手誤打誤撞地一齊進入了陣法之中,這才應了陣法設置之初的規則,傳入到這片山穀之中,一段塵封的往事才得以解開。


    “小夥子!伸出手,點燃火焰!”


    看了一眼墳墓,又看了一眼李墨白,顏如玉吩咐了一句,然後開始圍著墳墓,慢慢地轉圈走著。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李墨白還是伸出手按照顏如玉的吩咐,喚出那團白色火焰。


    一息過後,李墨白眼前猛然一亮,原本那團很小的白色火焰突然間膨脹成一尺多高。


    這與上次不同,李墨白能明顯感覺到,這團火焰今天像是有了思維一樣變得狂躁起來。火焰的四周立刻彌漫出寒意,這讓站在旁邊的秦沐雪頓時感到一絲寒冷,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前輩!這是怎麽回事?”


    針對這一變化,李墨白有些緊張起來。


    “不用擔心,你已經被這團火靈改造過身軀,即使你現在還無法掌控它真正的力量,但也不會被它造成太大的損傷!”


    “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傷?那不還是有損傷嘛!”李墨白聞言有些無語,心中腹誹道:“我這真是命苦!怕是又要被火再燒一遍了!”


    顏如玉依舊步履蹣跚地圍著墳墓轉圈,隻是她的步伐卻很有規律,可以看見,她走過之後,地麵現出一個個形態各異的符文。且隨著這些符文被點亮,墳塚裏竟有絲絲縷縷的白色氣流湧出,並迅速匯入李墨白手心上的白色火焰裏。


    頓時,一股柔和的火靈力,立刻沿著李墨白的手心鑽進了他的身體。


    火靈力入體感覺上有點溫暖,似乎並不會造成什麽損傷,李墨白不由鬆了口氣。


    “轟!”


    異象凸現,當顏如玉的腳步停下,地上的最後一個符文也被點亮,墳塚的封印開始解封。


    下一刻,耀眼的光芒直衝雲霄,一團巨大的火焰從墳塚裏冉冉升起,然後像是百川歸海一般,瞬間湧向李墨白,並匯入李墨白手心上的那團一尺多高的白焰之中。


    “這……前輩!火焰暴動了!”


    掌心處,一尺多高的白色火焰瞬間變得不穩定,不時發出啪啪的爆燃聲,如果僅僅如此,李墨白還不懼。隻是,那白色火焰之中,突然增加的狂暴靈力,瞬間撕裂了李墨白的手心,然後沿著他胳膊上的經絡,直衝進他的丹田之中,並沒入他丹田之中那團還沒開發的混沌裏。


    “這個……我也沒有吸收真火的經驗,你自己摸索吧!”


    顏如玉站立不動,不是她不想幫忙,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她也不曾收服過這種天生地養的真火之靈,完全無處下手。


    “啥!我自己摸索!”


    李墨白有些傻眼,這麽狂暴的火焰之力,幾乎將身體裏的經脈都撕裂了,他要怎麽摸索?現在,李墨白覺得自己能做的隻有堅持下去,因為他發現這些火靈力進入丹田之後就沉寂下來,並沒有趁機破壞他的軀體。


    隻是,那種由內而外的撕裂感,痛的李墨白差點失守心神。他不得不咬緊牙關,調動全身的靈力,去與這些火靈力對抗。


    “前輩!他全身都燒起來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看著李墨白痛苦的樣子,秦沐雪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或許是內心太過緊張,她的身體出現了微微的顫抖。


    “他應該能承受得住,這或許對他是一種考驗,不過……他的衣服就要被燒光了!”


    顏如玉原本蒼老的臉上所顯露出來的嚴肅神情,在這一刻突然閃過一絲揶揄,她能夠感受到李墨白旺盛的生命力,並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這讓她慢慢放下心來。


    聽到顏如玉的提醒,秦沐雪的臉上唰地一下泛起了紅暈,隻顧著擔心李墨白的安危,她倒是忘了這茬。


    “前……前輩……我先回屋子裏!等他好了我再來見他!”


    丟下一句話,秦沐雪落荒而逃。


    “嗬嗬!小丫頭臉皮還挺薄!”


    顏如玉微微一笑,這讓她想起年少時的記憶,搖了搖頭她蹣跚地走到李墨白身邊,伸手撩起一團火焰,並將其托在手心裏,然後又重新回到墳前。


    “顧郎,這就是你為我找回來的火焰嗎?”


    感受著火焰之力的湧動,顏如玉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玉兒!我知道你不願獨活!隻是,這是為夫用命換回來的東西,即便你不要,也要替為夫尋找一個有緣人!若不然,為夫死也不會瞑目啊!”


    當年的話語,又在耳邊縈繞,顏如玉蒼老的麵孔上卻隻有苦澀。


    “顧郎!我還是拗不過你!不過,我終於找到了有緣人!很快我就會再見到你了!”


    隨手放開火焰,顏如玉撫摸著被風霜打磨得有些斑駁的石碑,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


    火焰將李墨白包圍,燒得他痛不欲生,以至於他偶爾發出的慘叫聲都變了腔調。


    要是李墨白知道,他剛長出的頭發茬,又被燒得沒了一根毛,他的慘叫聲怕是會變成了驢叫。


    此刻,秦沐雪焦急地坐立不安,顏如玉則安靜地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這時,小青蛇卻從茅草屋裏鑽了出來,她看了一眼渾身紅如火炭的李墨白,然後呲溜一下竄進了河裏。下一刻,小青蛇原本一尺多長的身軀猛然間變成了一丈多長,而且還露出了腹下的兩隻鱗爪。


    “咯咯!抓幾條魚烤烤吃!”


    吐了吐杏子,小青蛇一下鑽進水裏。


    等小青蛇再次露出水麵時,她的兩隻爪中各抓著一條尺來長的紅鱗魚,不僅如此,她的口中也咬著一條更大的紅鱗魚。


    半立著身軀,小青蛇飛快地遊到李墨白身旁,然後雙爪一鬆,兩條魚化作弧線,徑直落到李墨白腦袋上。這還不算完,小青蛇一張口,另一條也飛落到頭上。


    頓時,李墨白就遭了殃,這些紅鱗魚的生命力很強,並沒有立即死去,一個個掙紮著在李墨白頭上劈裏啪啦地亂蹦起來,三條魚尾立刻像巴掌一樣,在李墨白頭上拍得啪啪作響,像極了在扇耳光。


    這一幕很怪異,按說那幾條魚應該從李墨白頭上掉下去才對,但是事情並非如此,三條魚像是被什麽東西摁在了李墨白頭上,燙的滋滋作響。


    李墨白欲哭無淚,體內火靈肆虐,頭頂上痛苦不堪,想要睜眼卻被魚尾拍的眼冒金星。


    “是誰?拿……走……不……”


    李墨白氣急,想要出聲求助,結果一張口,不是火焰往口裏鑽,就是被魚尾拍的打斷了話語。


    “可惡!真是要了老命了!”


    求助不得,李墨白隻好選擇忽略,隻是這魚的生命力極強,半天也沒死去,這番鬧騰折磨得李墨白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青!你這樣鬧!他會很痛苦的!”


    李墨白這邊的響動驚醒了顏如玉,她回過頭來,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忍俊不禁,下一刻不由嗔怪著瞪了一眼小青蛇,不過她並沒有阻止小青蛇的胡鬧行為,隻是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語。


    “奶奶!我餓了!我要吃魚魚!烤烤!好吃!”


    對於顏如玉的話,小青蛇露出一個人性化的表情,看起來卻是在撒嬌。


    “隨你吧……”


    顏如玉有些無語,看了一眼李墨白並沒受到多大影響,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又轉過去身子。


    “嘻嘻!小魚兒!不要亂蹦了!要乖乖的哦!”


    小青蛇雙目緊盯著李墨白頭頂上的幾條魚,身形漸漸恢複到了之前的一尺多長。如果有人仔細看的話,你就可以看見,小青蛇的雙角上延伸出一條近乎透明的絲帶,延伸至李墨白的頭頂之上,牢牢地捆住了那幾條魚。


    “呼!烤魚好累呀!不過,這火好舒服,嗯,舒服......”


    片刻後,幾條魚終於不再蹦躂,隻是距離烤熟還需要一點時間。或許是控製著幾條魚,很耗費體內的靈力,小青蛇歪歪扭扭地向李墨白身邊靠近了一些,然後張開口吞了一小團白色的火焰。


    “這小青蛇厲害呀!居然可以吞噬這種霸道的火焰!”


    這一幕恰巧被李墨白的神識感應到,這讓他不由一驚,心裏不由對小青蛇產生了好奇。當然了,此刻並不是分心的時候,他還要緊守心神以對抗體內那種疼痛的煎熬。此時,他體內的混沌鍛體功正在急速運轉著,一邊吸收著火靈之力,一邊對李墨白的軀體進行全方位的淬煉。


    不知過了多久,墳塚裏鑽出的火焰,終於都融進了李墨白身前的那一團白焰裏。而此刻的李墨白則盤膝端坐在地上,身心陷入了空靈狀態。那團白焰在李墨白身前浮沉,像是有了呼吸一樣,與李墨白的吐納形成了聯動共鳴。


    “哦,哈,好香……嗯,好吃……”


    與此同時,在距離李墨白不遠的地方,小青蛇卷著一條烤魚正吃得津津有味。


    “怎麽有股烤肉香?我哥……他……不會被燒熟了吧!”


    一直忐忑不安的秦沐雪,突然嗅到一股濃鬱的肉香,她心下不由一緊,一時間也顧不上那麽多,徑直跑了出來。


    “還好!他沒事!”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光溜溜的李墨白,秦沐雪的視線立刻被小青蛇吸引了過去。


    “這……烤魚是你做的?”


    看見小青蛇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樣,吧唧吧唧地吃著烤魚,秦沐雪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嗝!嗯,好吃!”


    一條魚幾乎吃盡,小青蛇打了個飽嗝。


    “小姐姐,小青……請你……吃魚!”


    看著秦沐雪好奇的樣子,小青蛇用靈力卷起一條烤得金黃的紅鱗魚,晃悠悠地送到了秦沐雪麵前。


    “這……能吃嗎?”


    吃一條蛇送來的魚,秦沐雪本能地生出一絲抗拒,隻是一股魚肉的鮮香,又讓她有種想要品嚐的衝動。


    “哼!你這是瞧不起我小青的手藝!不吃我可要收回來咯!”


    看見秦沐雪遲疑,小青蛇立刻人性化地露出了一絲不快。


    “那個……我……”


    秦沐雪還想說些什麽,隻是一天一夜粒米未進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地叫了起來,這讓秦沐雪好不尷尬。


    “咯咯!嗝!小姐姐的肚子裏會打鼓!真好玩!”


    小青蛇頓時被逗樂,不由地扭動起身子,下一刻,她控製著那條魚的靈力瞬間失控,烤魚一下子落了下來,並被秦沐雪本能地接在了手裏。


    “丫頭!小青送你的你就收下吧!”


    看見這一幕的顏如玉,眼中也露出一絲異彩,她可是很少看見小青蛇願意與一個陌生的人類交往。


    “婆婆!這……好吧!”


    顏如玉發了話,秦沐雪隻好收下,然後在小青蛇期待的目光下,撕了一小塊魚肉,塞進了嘴裏。


    “嗯,這個真的好香!”


    入口香軟嫩滑,還沒吞下就化作了靈力,這絕不是一般的魚,這是秦沐雪心中最直觀的判斷。


    食欲立刻被勾起,轉眼間一條魚隻剩下骨架。


    “這火烤出來的魚就是香!真可惜!火快滅了!要不然再抓幾條……”


    明明打著飽嗝,卻還是將最後一條魚吃得隻剩下魚骨,然後小青蛇又遊到李墨白身邊,並開始了碎碎念。


    “等等!她這魚該不是……”


    聽著小青蛇的碎碎念,秦沐雪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性問題,她急忙掃視了一圈四周,卻沒發現任何可供烤魚的篝火或者器物。


    “小青!你不會用他身上的火焰烤的魚吧?”


    秦沐雪忍不住追問,他已經看見李墨白的頭上,還有油脂被燒焦的痕跡。


    “嗯呐!我還不會生火呢!”小青蛇慢悠悠地答道,她突然覺得這個小姐姐問得好奇怪。


    “火?魚......這.......不會吧!”


    自行腦補著小青蛇烤魚的畫麵,秦沐雪隻覺得一陣反胃。


    “怪不得還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秦沐雪實在不敢想下去了,尤其是看到李墨白現在又糊得一身黑,這讓她想一想就有點想吐。隻是,她卻偏又吐不出來,一時間,秦沐雪生無可戀地轉身衝進茅屋,然後使勁地往自己口中灌水,並不停地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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