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墨白出現在李家大門前時,門頭上已經掛上了嶄新的牌匾,牌匾之上寫著“李府”兩個金漆大字,看起來大氣磅礴。這自然是李秋水的手筆,他在來到李府的那一刻起,就自信滿滿地告訴所有仆人,自公子入住起,李家將會變成豪門大戶,所以家宅的稱謂也必須與時俱進的進行更改,方能彰顯公子的身份。


    站在大門前,李墨白停了下來,他看著兩旁威武雄壯的石獅獸,以及高大氣派的朱琪門樓,心下不得不感歎李家建築風格上的豪氣。


    上一次他憑借著傻少爺留下的模糊記憶夜探李宅,來的匆忙走的迅疾,根本就來得及細看。而且,傻少爺的記憶中,似乎對自家的建築並不感興趣,若不是為了記住方位,李墨白相信,傻少爺就連對自家宅邸最基本的記憶都不會給他留下。


    一步邁入大門,李墨白又被眼前的景色驚到,他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處風光秀麗的錦繡園林,而非一處尋常的大宅院。四處花草芬芳四溢,奇樹佳木綠成蔭,小橋流水伴山石,亭榭樓台點綴其中,真是人在畫中遊,景從身邊過。


    “恭迎少爺回府!”


    正在這時,一群仆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齊聲高呼著向李墨白行了一次迎接禮。


    李墨白嚇了一跳,這才發現門樓台階下跪著一排仆人。


    “都起身吧!”


    李墨白定了定心神,然後一揮手將這些仆人喚起。


    “即日起!凡是遇見本公子一律不準再下跪行禮,這是我定下的第一條家規!”


    李墨白一步步走下台階,目光依次掃過這些仆從的臉龐。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的是他第一次遇見,有的則與他記憶之中的人物重疊,然而按照這個世界的律法,這些人就如同貨物一樣屬於他的私產,可以任意由李墨白處置安排。


    隻不過他們的命運從此改變,他們很幸運地遇上了擁有新時代思想的李墨白,所以李墨白給他們定下的第二條家規就是,在不違背家主意誌以及道德良知的前提下,可以在李府中享有僅次於主人的絕對自由。


    對於這一條規定,李墨白有自己的考量,首先,他不想違背這個世界的基本規則,其次,他也不想讓自己顯得特別另類,另外,李墨白如今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影響或者改變現有的律法規則。所以他找了個折中的辦法,製定出這項家規。


    “還有,你們都聽好了!本少爺喜歡自由,所以,我不需要你們替我更衣沐浴,鋪床疊被!也不需要有人來侍候我入寢。你們平日裏隻要做好各自份內的事情即可!沒事不用來向我請安以及打擾我的生活!大家相安無事即可!這就是我給你們定下的最後一條家規!”


    沒有理會一群仆人的懵懂與吃驚,李墨白又宣讀了他製定好的最後一條家規。


    所有仆人一臉愣神,他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驚疑道:“這不是應該用來約束家眷的規矩嗎?跟我們這些仆人說這些幹嘛?莫非這少爺腦袋不靈光嗎?”


    不光是仆人這樣想,就連李秋水也一時無法相信這就是李府的下人們將要遵循的家規。本來他已經信心滿滿製定好了一係列等級森嚴的家規,就等著李墨白過目後,好傳達下去。


    結果,李秋水發現,他完全沒有跟上李墨白的思維節奏,這令他備受打擊。不過,這倒是讓李秋水看到了李墨白別具一格的胸襟與氣魄,這更加堅定了他當初決定追隨李墨白的想法。


    “公子!秋水有所不解?您製定這番家規,是要將我等視為家人嗎?”


    幾欲開口的李秋水,在李墨白話音落下之後,終於忍不住還是問出了聲。


    與此同時,一群仆人在聽到李秋水的話之後,也是心神大震,頓覺不可思議地看向李墨白。


    “不管你們是誰,不管你們來自何處,既然成了我李家之人,自然就是李家這個大家庭裏的一員。在我眼中,你們與我隻有出生不同,並無貴賤之別!更何況,我們能夠相聚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這也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緣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求你們與我一起努力,共同經營好這個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大家庭!”


    李墨白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李秋水的疑問,而是整了整衣裝然後走到十名仆從身前,慷慨激昂地說出了自己內心中的想法。


    “公子大恩!吾等至死難忘!秋水今天在此立下誓言!吾願誓死扞衛家族榮耀!誓死守護家族安全!誓與李家共存亡!”


    李墨白的聲音不大,但卻振聾發聵!李秋水震驚過後立刻心領神會,他表情莊嚴地雙膝跪倒在地,然後大聲喊出心中的誓言。


    一群仆人目瞪口呆,突然有心靈聰慧之人立刻明悟過來,緊接著也跟著一起喊了起來。其餘之人見狀,也立刻跟著呐喊起來!


    “誓死扞衛家族榮耀!誓死守護家族安全!誓與李家共存亡!”


    “扞衛家族榮耀!守護家族安全!誓與李家共存亡!”


    “……”


    對於這些仆人來說,李墨白的話語就像是一盞燭火,已經點燃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一種渴望。所以,他們爭先恐後地呐喊著,希望以此來向李墨白表達決心。


    李墨白雙手虛按,止住了眾人的呐喊,他轉過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李秋水,讚許地點了點頭。心裏道:“此子的確是個可造之才!有他的引領,這些人很快就會融入我的理念之中,這也會讓我省下很多時間與精力。”


    “好了!你們都散去吧!秋水,李屠,你們二人跟我來。”


    打發走了一群仆人,李墨白吩咐了一聲,徑直帶著李秋水與李屠進了主宅的正廳。


    正廳裏窗明幾亮,陳設大氣而不失奢華,李墨白徑直坐上主位,然後示意二人坐下,他環視了一周之後,這才開口問道:“你們覺得這裏的生活如何?”


    李秋水聞言沉默下來,他有些不懂李墨白為何會有此一問。若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告訴李墨白,能夠在這樣的大宅裏過此一生,那將是他一生中的幸事,因為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在他遇到李墨白之後,他已經改變了心中的想法,也有了更高遠的追求。


    “少爺!這還用說嘛!能夠在這樣的莊園裏生活,簡直不要太好哇!”


    李屠想也沒想,直接笑著回答了李墨白的問話。


    “秋水,你覺得呢?”


    李墨白轉過臉,將目光投向李秋水。


    “回公子話,您是想讓我說實話呢,還是說假話?”


    李秋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句讓李墨白微微一愣,讓李屠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秋水兄弟!你這啥意思?少爺問你,自然是想聽你說實話了!”


    李屠有些抓耳撓腮,他其實是個性子直爽之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李秋水這樣說話打啞迷的性子。


    “不錯!正如李屠所說,我自然是要聽你說實話了。”


    李墨白不置可否地同意了李屠的說法,然後靜待李秋水說出他的見解。


    “不瞞公子,實話就是,不咋地!”


    “我說秋水兄弟!這家裏有大宅,家外有良田,一不愁吃二不愁穿,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都滿足不了你嗎?”


    李屠一聽就不樂意了,他覺得李秋水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屠,話不能這樣講,如果公子願意做一個安居一隅的富家翁,那現在的生活的確已經很安逸了。但公子的誌向又豈會同我等坐井觀天之輩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公子的將來必定是富可敵國名震天下的!”


    李秋水對李屠的話語不以為意,他一邊陳述著自己的觀點,一邊觀察著李墨白,想從對方的表情變化中驗證出自己的猜測。


    “富可敵國,名震天下!哈哈,沒想到在你的心目中,本公子還是挺有誌向的嘛!”


    李墨白不置可否地打趣了一句,既沒否認也沒承認。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李秋水的洞察力還是很敏銳的,而且此人也是不甘平庸之輩。


    李秋水有些發愣,他不明白李墨白這句模棱兩可的話語,到底藏著什麽意思,他心想:“難道是我錯判了公子的誌向?還是說——不對!如果公子胸無大誌,又怎會在仰望天穹之時露出那種衝天的氣勢,還有那眸子裏噴發而出的雄心,不都是最好的證明嗎!噢!我知道了!原來公子的誌向遠比我想象的還要高遠!”


    李秋水被自己的判斷嚇了一跳,他有些心驚肉跳,心想:“莫非公子的誌向已經突破了國界?他真正的誌向是站在整個世界的頂端嗎?這是不是太過瘋狂了!”


    “秋水兄弟!你在想什麽呢?你快點告訴我,你跟公子到底說的什麽嘛?我怎麽越聽越糊塗呢?”


    李屠聽著二人的對話,隻覺得腦子裏全成了漿糊,一時間隻能不住地求助身旁的李秋水。


    與李墨白三人的談笑風生不同,此時,李府的一處偏房裏,一老兩少三位仆從聚到了一起。


    “福伯!您能確定這位真的是我們那個傻少爺嗎?”


    “是呀!我聽說少爺不是已經死了嗎?”


    屋子裏,兩個十歲左右的小仆一臉疑惑不解,他們將目光都投在了一名老仆身上。


    他們口中的福伯,名叫李福,是李府的一個老人,現今五十歲有餘。李福有著一張方正的國字臉,長相看起來忠厚沉穩,總是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隻是他此刻的表情陰晴不定,像是遇到了一件讓他難以決斷的事情。


    “這個我也知道,隻是今天一見到這位少爺,我就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而且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他的模樣雖然已經發生巨變,但他的眼睛以及走路時的身姿,卻並沒有變化。所以……”


    李福一邊思索,一邊向兩位小仆述說自己的判斷。


    “福伯!你這麽一說,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個小仆突然開口說道。


    “什麽事情?與少爺有關嗎?”李福不解地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記得有一次,老爺辦宴席,我偷拿了幾顆糖果,準備一個人躲在後花園的亭子裏吃掉,恰巧被傻少爺碰見。他纏著我要,沒有辦法之下我就想刁難他一下,於是找了張紙,我就在紙上胡亂寫了十幾個數字。你們猜怎麽著?”小仆說到此處故意賣了個關子。


    “趕緊說!到底怎麽了?”


    李福沒好氣地瞪了小仆一眼,抬手就要拍小仆的腦袋。


    “福伯別打!我這就說!這就說!”小仆嬉笑著討饒一番,然後接著說道:“於是,我就跟他說,你要是看一眼就能記住這張紙上的數字,我就將糖果都送給你。結果你們知道嗎?他就看了一眼,然後就一字不差地將紙上的數字全都背了出來,而且順序一點不差!”


    “真的假的?不都說少爺以前是個憨傻癡兒嗎?”另一個小仆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盯著說話的這個小仆。


    “小七!你說的可是真話?”


    李福驚疑不定,雙眼緊盯著說話的李小七,一時陷入了沉思。


    “千真萬確!說實話,當時我都驚呆了,我還以為少爺平時都是裝傻呢!”


    李小七狠狠地點了點頭,他一想到那件事情就覺得神奇。


    “小七,你後來有沒有想著再考驗一下少爺呢?”


    另一個小仆好奇地問道。


    “小九,你來的晚,你不了解少爺,他瘋起來是不講道理的,所以我沒敢再去試他,而且後來老爺就出事了,緊接著少爺也被趕了出去,所以這件事我就忘記了。”


    李小七看了一眼身旁比他小上兩歲的李小九,悠悠的解釋了一句。


    這個世界,仆人是沒有資格使用自己姓名的,他們一經被買走,便隨了買主的姓氏,然後隨便取了個編號就成了他們的名字。


    “福伯,你說少爺會不會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聽老人說這種人記性非常好,隻要他們看過一遍的東西,都能瞬間記住!”


    李小九突然抬起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個……是有這種可能,不過少爺如今神智清晰,想要試探他怕是並不容易!算了,你倆都回去做事吧,一會兒我去少爺那裏看看。”


    一時想不明白,李福直接打發了二人,然後一個人在屋子裏踱著步子,片刻後還是放心不下,決定去找李墨白談一談。


    正廳裏已經沒了人影,李墨白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李秋水與李屠也都各自離去,然後按照李墨白的吩咐開始做起各自的事情。


    李墨白的住處位於整個李府的中央區域,是一個單獨的院落,其四周拱衛著幾處偏院,不過都間隔了一定距離,隻有幾條小徑與其相連。內院正前方,有著一條寬闊的大道通往李府的大門,一路上還要穿過幾處院門,才能進入內宅。


    李墨白在院裏溜達了一圈,他對這個環境很是滿意,這裏不僅風景宜人,而且環境清幽,非常適合修煉與居住。尤其是,右手邊緊鄰的偏院就是李母三人的住處,有什麽事情來往也很方便,而李秋水也被他安排住進了左手邊的偏院裏,同樣也很便利。


    李墨白微微一笑,心裏道:“我這總算有個立足之地了,說起來真的要感謝李昌隆這個便宜老爹,以及李墨白這個可憐少爺的成全。當然,我也為你們報了大仇,你們也可以瞑目了!我們之間也算扯平了!”


    不知為何,李墨白在心底說完這番話,隻覺得渾身突然輕鬆了一下,像是有枷鎖突然被打開了一般。


    李墨白歎了口氣,他明白這一定是傻少爺留存在身體裏的怨念,直到此刻方才消散離去。李墨白不由心神一振,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便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李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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