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一定累了,這就上旅館吧。要談的話到旅館慢慢說。噯,丈夫去開一個非參加不可的會,脫不開身。直接上旅館吧。”


    大部分乘客都同接客相遇了,三五成群地走出長廊,分散而去。


    在去旅館的公共汽車上,智惠子始終不離左右,沒有同井崎談話的機會。到旅館後,辦好住宿登記手續,進入房間,智惠子說:


    “爸爸,丈夫不一會兒就要來的,一起吃飯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就更沒有談話的機會了,棟居心裏急不可待。井崎說:


    “我同棟居君有些話要說,說完再吃吧。”


    “噯,棟居先生也一塊吃吧。”


    “不不,稍微打擾一會兒就行。”


    井崎似乎從棟居的神情中明白了什麽。


    智惠子聰明地退出房間。井崎催促說:“您好象有什麽話要說。”


    “我對您女兒什麽也沒說,因為智惠子同這個案件毫無關係。”


    “太感謝您了。”


    “今天突然來找您是想打聽一下,您是否記得一位叫前田讓司的人?”棟居抓住關鍵,單刀直入。


    “前田讓司!你難道認識前田了!”井崎驚駭萬分。


    “總算讓我找到了。前田讓司,就是停戰後審問你的g2審問官,是他介紹你到美國弗都·戴多利庫去的。”


    “是這樣。不過,前田他怎麽啦?”井崎收起了驚訝的神色,問棟居。


    “其實我一直在查前田的材料。前田當年擔任了審問‘731’幹部的任務,被審的這些人中也有千岅義典吧。”


    “我記得千岅也在內。因為從石井部隊長、北野部隊長,直到各班的班長都受了審問。”


    “前田讓司的兒子同千岅義典的女兒結了婚,您知道嗎?”


    “前田君的……沒想到,真的嗎?”井崎的驚愕不象是裝的。


    “真的。我要馬上同前田取得聯繫,您知道他住在哪裏嗎?前田早已上了年紀,還不知道他是否健在。”


    “前田君身體好著吶,現在已經回日本了。”


    “在日本?!”


    “他已經回到家鄉金澤,我曾經收到他二、三次信。”


    “他也是金澤人?能把他的地址告訴我嗎?”


    “可以,我也想去會會麵,很久不見啦。”


    井崎打開了備忘錄。


    終於從井崎良忠處查到了前田讓司的住址,他還健在金澤。停戰時,前田是g2審問日本人的官員,他在美軍同“731”的交易中起了橋樑的作用。前田的兒子成為在朝黨派——民友黨幹事長的女婿,這使人感到戰後三十七年中,美軍和“731”罪惡關係的尾巴始終沒有斬斷。


    棟居思忖,能不能從這個罪惡的關係中找到進攻千岅和前田的突破口呢。不過,這種突破口即使有,也很小。


    傳說“731”同美軍有過密約,隻要讓美國獨吞“731”研究成果。“731”的全體隊員一律免問戰犯罪。開始時傳說是偷偷地暗中流傳的。最近楊雷震的文章已經使它成為公開的事實。


    對“731”成員來說,這種交易無疑妨礙自己的前程。731部隊在三千多名馬魯他身上反覆進行了人體試驗,其殘酷在人類歷史上是前所未聞的。但它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它的成員還用在“731”學到的技術和積累的研究成果,維持戰後生活,擭取財富和名聲。同太平洋戰爭中無數犧牲者相比,“731”應該對日本國民感到歉疚。


    難道是這種歉疚的心情帶來了一反常態的婚姻嗎?


    第二十六章 為保密而婚


    箄一節


    從井崎良忠那兒打聽到的前田讓司地址,是一個叫做“金澤市小阪街”的地方。一看地圖,在金澤市東北一側,它的街道同金澤市之間隔著山。前田住在一幢名叫“白雲莊”的公寓裏,該公寓在小阪街上的“野間神社”附近。


    三月十一日,棟居踏上了去金澤的旅途。這次去北陸1已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同橫渡刑警一起到富山縣八尾鎮查黑人青年被殺案件,這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第二次是訪問友禪染畫師橋爪。


    棟居在白雲莊前下了車。雨已小得多。白雲莊十分陳舊,壁上的塗料已經一片片脫落,雨水在上麵留下了一道道條紋。從窗戶的數目判斷,整幢樓約有十二室,但空置的房間好象不少。一樓窗下,空酒瓶和啤酒瓶丟得一地,叫人看了剎風景。大門前栽著八角金盤樹和南天竹,由於缺乏養料而顯得枯萎,給現場増添了衰敗凋零的氣氛。八角金盤樹邊築著一個小狗窩,往裏一瞧……冷不防一隻長毛狗同棟居戲鬧起來,可能是餓了,它不認生,向棟居親熱地撒起嬌來。長毛被雨一淋,沾滿了水。棟居為難地撤到它的脖頸鏈條夠不著的地方。


    註:日本本州島西北沿海一帶,包括福井、石川、富山、新瀉等縣。——譯者注


    同狗窩並排堆放著幾十張茶色的瓦片。可能屋頂漏水,近期裏要維修。消防署早就要求拆除這幢破舊的沿街公寓,同它並排的是一幢新建的“金澤市第二消防團小坡分團器械庫”,兩者排在一起,形成絕妙的對照。


    從公寓大門走到前麵一看,中央是走廊,兩旁是房間。走廊深處黑幽幽的看不清。公寓入口處是一塊一坪大小的洋灰地。左邊有木屐箱,右邊是聯合信箱,箱上放著一架紅色的電話,電話上記著正確的號碼,棟居馬上把它抄下來。一看信箱,其中一格明確無誤地寫著“前田”。棟居鬆了一口氣,他總算還住在這裏。


    不知從何處飄來廁所間的臭氣。這裏好象是公用廁所,目前已經很少見。棟居朝房間裏大聲詢問:“前田住在哪裏?”靠大門最近的一間房門開了,出來一位男子,大概是公寓的管理員。


    “對不起,前田先生住在哪一間?”棟居性急地問。


    男人睡眼惺鬆地說:“啊,您問美國爺爺嗎?”大概前田在這裏被人稱為“美國爺爺”。


    “對,就是這個人。”棟居點點頭。


    “他在神社下圍棋。”


    “您說的神社是不是附近的野間神社?”


    “不錯。”


    經管理員的指點,棟居走出了公寓。野間神社在一片杉木林中,周圍霧雨迷濛。大牌坊的旁邊豎著一塊長著青苔的大石碑,上麵刻著“鄉社、野間神社”。青苔中可見“明治三十年建立”的字樣。一旁還有一個用青銅葺蓋屋頂的淨手間。登上石梯,有一塊經過漫長年代天然形成的石碑,上刻“阿北郡總代”五字。此外還有車馬紀念碑和青銅製的銅馬。這些陳跡使參拜者體會到神社的古雅風格,感到神社的歷史如同腳下的土地一樣悠久。


    整個神社境內鬆柏亭亭,枝葉蒼鬱,遮天蔽日。透過濃密的枝葉飄撒下來的雨霧,象一片片煙霧瀰漫在林中,使人感到深邃、幽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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