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用的撤退列車裝得滿滿的,接二連三地先後啟程。從八月十一日到十五日,“731”撤退時共裝了十五列車。當第一列車通過奉天時,最後一列還停在平房站沒發車。


    列車裏擠滿了隊員和家屬,還有各種米、豆腐、醬油、砂糖、食糧等罈罈罐罐。但這種現象並非每列車都是這樣。有的車食物多得遍地扔;有的車可以入口的東西一點也沒有。


    關東軍司令部命令沿途各站優先放行“731”專用撤退列車。其實,就在這些撤退的列車裏,滿載著“731”和哈爾濱憲兵總部的巨額秘密財產。鉑錠和錫錠按塊用繩包紮、每塊約二本百科辭典那麽重。共有五百塊左右。用現在價值計算的話,平均每塊約值三百萬日元。光是這些東西,就值十五億日元。其他還有貴重金屬類、藥品、麻藥、高價試驗器材等。這些財產加在一起究竟值多少錢,連“731”上層首腦都估計不出來。


    “731”專用列車象條大蛇似的,彎彎曲曲地從中國大陸向朝鮮半島一路南下。八月二十五日到達釜山。從釜山登上一千噸級的登陸艇,在大風浪中飄泊了二天三夜,來到了門司港。但由於先到的船已經停滿港口,拒絕後來的船靠岸下客。


    沒有辦法,隻好再繞到萩城,但這裏是國粹主義的根據地,拒絕敗兵上岸的呼聲非常強烈。無奈隻得再折回舞鶴。


    “以石井部隊長為首的一批幹部已經先行到達金澤,並在該地設立了臨時指揮部,向陸陸續續撤回來的‘731’隊員發布命令。‘731’的貴重金屬以及哈爾濱憲兵總部的秘密物資暫時運進了金澤大學,臨時指揮部就設在那裏。放進去以後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舞鶴卸船以及接著運進金澤大學都是由我指揮的,所以我可以肯定這批物資運進了金澤大學。”


    篠崎終於說完了。


    “千岅義典不就是金澤大學的教授嗎?”被棟居一點穿,篠崎臉色一沉。


    “這是真的。”棟居說。


    “是真的。”園池插上來說。


    “千岅有沒有在金澤的臨時指揮部露麵?”棟居提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我同技師沒有直接關係,不認識他們,就是遇上了說不定也辨認不出來。”篠崎感到心中沒有底。


    “接受津貼費的隊員有多少?”


    “歸我分發的有五十多人,收錢人名單上的姓名常常更換,總共有上百人,不管對誰來說,這都不是個小數目吧。”


    “支出的津貼總數大概是多少?”


    “得到津貼短的有六、七個月,最長的有四年半,每人每年以三百日元到二千日元不等,你算一下總數是多少呢?”


    “一百個人每人每年發一千日元的話,三年也不過三十萬日元,同‘731’的遺產相比,簡直是牛身上一根毛。剩下的遺產到那兒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篠崎嫉妒地說。“千代田”酒家作為“731”的活動據點,它的營業經費很可能是從遺產中支付的。


    “還有那批哈爾濱憲兵隊總部的秘密財產,有憲兵隊的人來取過嗎?”


    “隻來取過一次,就是那張老麵孔呀,送交馬魯他時常來的那個傢夥,叫‘二穀’,是個大尉。”


    “‘二穀’?這個憲兵大概右手同別人不一樣吧。”


    “你都知道了,聽說右手被土共遊擊隊扔的手流彈炸掉了。他是個惡棍,專幹壞事,被人稱為‘惡穀’。”


    “您知道‘二穀’現在何處嗎?”在這裏意外地出現了“單手鬼”,棟居十分緊張。


    “隻在那時偶然見過一次,以後就沒有碰到過。”篠崎的回答同棟居的期望正相反。


    “您是什麽時候遇到二穀的?”


    “是昭和二十一年的三月份,在臨時指揮部——金澤大學的生物學研究室,隻是同他擦身而過。”


    “當時二穀正在同誰說話?”


    “記不清了,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好出來,隻是互相對視一下,打了個招呼而已。”


    “除了右手,他還有什麽特徵?”


    “要說特徵嘛,就是身材高大,同石井部隊長一樣魁梧。”


    “多大年紀?”


    “當年約三十上下,現在已經六十五、六歲啦。”


    “他被罵為‘惡穀’,具體幹過什麽壞事呢?”


    “據說他專門買賣馬魯他。為了替‘731’抓馬魯他,他幹盡了壞事。不僅抓俘虜,還引誘中國的普通公民,逮捕後送進‘731’。另外,他還藉口查走私,在許家甸大肆掠奪。”


    “馬魯他的手續費是付給他的嗎?”


    篠崎噗地笑了:“那麽一點點錢,根本不在他眼裏。”


    “他不是抓馬魯他送到‘731’來的嗎?難道不是為了撈些錢?”


    “押馬魯他不過是偽裝,借送馬魯他之機把從許家甸掠奪來的東因存放到‘731’裏來才是真。那輛二噸卡車不但運馬魯他,同時還裝來哈爾濱憲兵隊總部的秘密財產。”


    運送馬魯他的背後原來如此,棟居第一次聽到。他終於明白了,“731”幹部讓憲兵隊把財產寄存在倉庫裏,是為了抵充那筆被自己貪汙掉的保密費。


    哈爾濱憲兵隊總部支付了高額倉庫寄存費,他們同731部隊的勾結不僅是買賣馬魯他,還有更深的根蒂。直至戰後,圍繞著那筆帶回國的財產,他們之間的勾結還在繼續。


    棟居心裏掠過一個念頭:在千岅義典周圍調查一下,說不定會發現二穀。


    “叫‘二穀’,字是怎麽寫的?”


    “可能是‘一’‘二’的‘二’,‘福穀’的‘穀’吧,到底怎麽寫我不清楚。”


    不知不覺地室內已經一片昏暗了,三個人隻顧說話,沒注意太陽早已落山。女掌櫃上樓來照料客人,托盤上放著剛炒的菜和酒壺。


    “哎呀!這麽黑了怎麽還不開燈?”女掌櫃驚訝地說。


    “喔——,夫人!這麽多菜?我們已經吃得不少了。”園池和棟居不安地說。篠崎則正好藉此機會說:


    “怎麽樣?你們難得來,去精魂塔燒柱香吧,我帶你們去。”


    “這就謝謝了,我想回去時順便去。”園池站起了身。


    第十九章 散發熏衣草馨香的弔客


    第一節


    多磨公墓籠罩在一片暮色中。時候已不早,又是年末,掃墓的人一個也沒有。進公墓正門朝右拐是管理辦公室,從正門廣場開始,有三條道路放射形地伸進園內。頭上,是鬆、扁柏、櫸、喜馬拉雅杉等高大樹木,象森林似的,虯枝蒼鬱、茂密葳蕤。雀群從樹梢飛起,在晚霞濃重的寒天盤旋。天上尚剩一抹殘陽的餘輝,但樹林中早已一片漆黑。遙遙望去遠方煙雲蒼茫。近處的地麵仿佛飄著一層溟濛的靄霧,空氣濕潤,沒有風,一股落葉的馥香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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