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夜裏,到這裏和我相聚的他,午後1點就來了,表情很可疑。問他有什麽事,他坦白地說把野際殺了,總之,讓她像期求的那樣死去,就可以接受作為謝禮的遺產了。


    “做那種事不覺得虧心嗎?我責備了他,他說隻要你守口如瓶,誰都不會知道。老太婆早晚得死。死了,遺產就屬於國家的了。本人期求早死,讓她像所期望的那樣死去,就能接受她的禮款了。這並不是做壞事,還可用這筆遺產還清債務。你不說出去,各方麵都會安靜無事的,如果這事使我陷於被捕的境地,我們的關係就會公開化,對於你任何好處也沒有哇。他要我答應他什麽都不說,甚至雙手扶地向我懇求。


    “對於他的極端自私,我驚得啞口無言,但那夜未明又有人進去放了火,遇到這種偶然的幸運,縱火人就把中森的罪行全部給掩蓋了。


    “那夜,我和中森最後分手了,也厭倦了和中森那種不可信的愛情,更沒有共擔殺人罪名的勇氣。就在這個時候,我搬了家,又辭去了公司的職務。”


    “每天早晨你搖舞手帕,對方是誰呢?”


    “是老太婆。老太婆感到寂寞,就在床旁能看見電車的地方,擺設了一台穿衣鏡,我上班時是向她搖手帕的呀。”


    “失禮了。貴店的開業資金又是從哪裏到手的呢?”


    “退職以後,有經常關照我的財界大人物,給我出了資金,恰巧這個店那時要出賣,就以比較便宜的價格買下來了。托福,店辦得很興旺,政界財界的許多有名人物都來光顧,連警界的要人也常來。店裏的女孩子們常常陪著他們談笑哩。假如有朝一日,有人向我店裏扔炸彈,那麽日本的政治、經濟、文化活動,也許一時都會癱瘓的!嘻,嘻,嘻!”


    多惠子炫耀地笑了。這種笑,不必徒勞探索,那是威嚇性的暗喻。


    十


    在不由得岔開話題的氣氛中,和多田向福村多惠子告別了。事到如今,隻有相信這個女人的話了。這是業餘偵查的限度,而且又沒有委託人的請求,個人沒有必須偵察的理由和動機。


    隻是由於從出勤電車上產生的好奇心才追查到此地的,然而出勤電車是他一生重要的組成部分,野際是他的“戰友”。迫查戰友那難以解釋的死,是他作為那個女人戰友的義務。


    就是追查到這裏,更是杳然沒有著落。和多田沒有把從多惠子那裏聽來的“真相”報告給司法當局,以求弄清真相,因為兇手是以搶奪野際存款為目標而闖進她家的。


    由於偶有先來者殺了人,奪走了錢,後來者就承當了先來者的罪名。如果抓不到先來者,也許放火、殺人、搶劫等一切罪行,都得落在他一個人的頭上,定為惡性犯罪是不能改變的——和多田這樣想著。


    數日後,和多田做活不小心傷了右手。不是什麽大的外傷,可不能用勁兒,日常行動很不方便。健康時沒有察覺到:所謂人體構造竟比任何精密儀器都優越精巧,僅是傷了一個小小的指頭,就實感到影響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那天,和多田為知友做一個郵寄物品的小包,指頭用不上勁,繩扣也係不上,請妻子幫助幹,好不容易才把小包做成了。


    “這個指傷好不了,就得暫時歇業了。”和多田苦笑著。


    “這不正好嗎。退休了做事什麽的,不要過於耗費精力啦。”妻子溫柔地勸說著。


    想到退休的丈夫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邊,因大搞業餘愛好贏得了生意的大興隆,現在卻相反地為有“外傷的巧名”而高興了。


    “別說了,隻足一根指頭嘛……”說話的和多田,腦裏有個什麽東西浮現出來,他凝視著這個東西的遊走方向。


    中森則男年輕的時候,登山凍掉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尖,他說已經握不住登山繩了。這樣的人是不能用繩子勒住脖頸殺死人的。


    殺害野際的還是福村多惠子啊!她用繩子把老太婆勒死,然後奪走了錢,並且把罪責轉嫁到死去的中森頭上。


    但是迄今為止,這還沒法得到證實。這個女人的罪行,現被那個縱火者和中森兩個人承擔著,也就是說有兩道防衛壁壘哪。就是弄清了縱火殺人的事實,那後麵還有中森擔著哩。死人是不能說話的,所以這個女人才泰然地說出了“真相”。


    多惠子到底從野際那裏奪走了多少存款?野際真的請求多惠子幫助她自殺嗎?這些都無從得知。


    多惠子說她對不可信的愛情厭倦了,也許遺產到手的時候,就是與中森分手的開頭吧。


    瀧本的闖入,助成了“完全犯罪”。多惠子和瀧本之間如果有聯繫,那將會幹什麽事呢?


    聯想的導線又喚出了另一個記憶。瀧本曾經做了“從生命保險公司的外務員那裏,聽到野際有巨額存款”的供述。


    和多田本著這個頭緒,想像著暗中唆使瀧本的多惠子。也許是打算把瀧本誘出來,利用他的野蠻性格,使他一怒之下放火的吧。


    但是,現在所有這一切都僅僅是推測。是從出勤電車開始追溯出來的“完全犯罪”,結果還是不能攻破它。他想自己追查的成為案件“真相”的東西,也許不過是映在野際鏡子裏的影象而已。


    “若到這裏來,請進!”耳邊響起了居勝自矜的福村多惠子的笑聲。


    “你,要做什麽?”獨自悶來思索的和多田,在妻子的呼喚聲中,醒過神來。今天,出勤電車又載著擁擠不堪的無數勤勞大眾在行駛著。


    身子互相緊擠著,但各自的人生都是沒有關係的。那樣兇惡的兇手雖和“完全犯罪”緊密相關,可也是眼不見、心不煩啊。


    踏進緊密相連而又彼此無關的人生道路,到此是一個盡頭了。不坐出勤電車也得到了好的生活境遇,在某種意義上,就意味著人生的正式演出結束了。


    和多田不久臥病在床了。也可以從鏡台中靜望駛過的出勤電車,聊以撫慰自己這孤寂的身影了吧。他這樣想像著。


    到那時候,有向自己搖手帕的女性嗎?如果有這樣的女性,就請她也給自己這植物化的殘年打上個終止符吧!


    雪螢


    一


    泉田榮子懷疑丈夫耀造另有新歡,是在三年前的秋天。


    耀造每月必定出一次差,短則三幾日,長則一周左右。


    他在北奧的n市經營著一個大型的其有地方風味的“北海亭”飯店,並向這個地區的中心城市s市增設了兩個支店。耀造的飯店是從明治時代就經營下來的老字號,天皇陛下行幸到此地時也曾駕臨過。在本地的老字號中,這裏的服務是第一流的,本店和支店的生意都很興隆,耀造正在考慮進一步向東京發展。


    夫婦倆沒有孩子,檢查結果是榮子的生理上有缺陷。


    知道妻子不能生育之後,耀造的性格變了。辦事一向猶豫拘謹的耀造,如今竟然果斷堅決起來了。


    從明治時代就致力於保持傳統風味的飯店,卻雇用了從法國回來的廚師,增添了西洋風味。這種果斷大膽的積極改革,獲得了圓滿的成功。短期內,在s市的兩個飯店之外,又擴展了一個支店。此時的經營規模,相當於父輩的三倍。僅正中年無嗣就胡亂經營的這種自暴自棄式的態度,反倒引出了始所未料的效果,他一下子就飛步超過了父輩乃至祖輩的營業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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