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需要您的一滴血,請閉上眼並伸出右手。”在艾傑特依言伸出右手之後,寧悠取出一根針狀物在他食指上刺了一下。等艾傑特睜開眼的時候,他的右手食指上出現了小小的紅色叉字結。“當您迷茫的時候,這個結會給予您適當的刺痛感……用血做的結也隻能用血擦去。這是我所能給予您的唯一幫助。”寧悠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出了誓約結的洗去方法。


    “多謝了。”開始覺得自己到這裏來是腦子搭錯的艾傑特敷衍地道了聲謝,生怕多停留一秒會變得一樣古怪一般迅速離去。


    “寧悠,想看到理想結局的話不告訴他解除方法不就行了?”零理所當然地說著,瞬間轉了語氣,“話說回來,果然還是決定要打開……”


    “有的時候人是需要證明的生物,至於不告訴他……選擇權始終在當事人本身,況且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那個結未必還能有用。”寧悠邊說邊走到門口掛上“closed”的牌子,“今天提前休息,貨物也需要整理。”


    在零猛點頭的時候,艾傑特卻在怎麽擦都擦不掉手上的印記之後猛搖頭。古裏古怪的店,神神秘秘的店主,詭異非常的叉字結,怎麽就讓他碰上這些。算了,反正已經決定把盒子打開,多想也沒什麽意義。


    當天晚上22時,在鎖好書房的門之後,艾傑特終於拿出他作為族長的氣勢毅然決然地打開了亞諾瑪虛假之盒。他立刻就看見了盒子中出現的虛假畫麵。夫人珍妮正化著妝準備出席晚宴,十五歲的女兒瑪麗安也站在一邊準備一同前去。艾傑特看著桌上的紅茶大笑起來,每天晚上夫人都會親自為他泡茶,五分鍾前才為他送來紅茶的夫人現在已經換了一身裝容也未免太誇張了。而女兒,此刻正在校外旅行的途中,又怎麽可能穿著那種過分成熟的衣服準備去什麽晚宴。這盒子還真是有夠無聊,不過拿來消遣也不錯。艾傑特又看了一會兒,隨即再次爆發出大笑。笑累了之後艾傑特關上盒子,決定改日在進行這種令人身心愉快的活動。


    珍妮最近心情很好,瑪麗安最近的心情也不錯。這一切都源於奇斯·艾傑特·理查蒙最近心中萬裏無雲,臉上也是陽光燦爛。珍妮已經好多年沒看見丈夫露出如此愉悅的笑容,瑪麗安也很久沒有能讓父親空出整個下午陪她逛街聊天。母女二人不知道是什麽讓艾傑特的心情如此之好,即便不知道她們依然感激,因為這使得她們看見了幸福。


    每一天每一天,艾傑特都會在晚上打開那可以看見虛假的盒子,樂此不疲地嘲弄出現在眼前的幻象,自以為珍惜了一轉身的真實。他最喜歡的就是看過去最辛苦的時光,或者變得美好,或者出現根本沒有情節。這讓他覺得自己的辛苦有了代價,使他感到能如此一路走下來實屬不易。這一日,他再次觀看過去。


    在艾傑特很小的時候,他被叫做奇斯,沒有姓氏。他和班格特一同生活在貧民區,二人都是父不詳的孩子,母親都出自花街。那個時候他們是好兄弟,一同到麵包店偷麵包也一同跟野狗搶食,更一同分別被兩個家族帶走,驗明正身而後反目成仇。艾傑特很諷刺地看著盒子中自己變成嬌縱跋扈被寵壞的過著奢華童年生活的小少爺,放聲大笑起來,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眼中隱隱有了淚水。艾傑特很大聲地說著:“真是好看的景象,我都笑出眼淚來了,等下看會兒別的。”說完拿出白色絲質手帕拭去眼角的水光,繼續看那比電影更精彩的東西。


    這一次他看到的是他結婚之後的事情,談戀愛的時候艾傑特隻有十八歲,珍妮就如同現在的瑪麗安一般大,還是亭亭少女。珍妮出身中產階級,不顧父母的反對跟他在一起自此被逐出家門。一年之後他們結了婚,過上了異常艱辛的日子。艾傑特看見畫麵中珍妮用長長的金髮換來食物,又再次感覺到當初的悲哀和苦悶。看見珍妮在買完食物之後與房東太太談天,艾傑特依然無法從當初的懊喪回過神來。


    “珍妮,你的頭髮……”胖胖的房東太太表情怪異,欲言又止。


    “賣了。順便換個形象也不錯啊。”珍妮如平常一樣微笑著,可她接下來的話深深地刺痛了艾傑特。


    “我說珍妮,你嫁了這麽個丈夫就不曾後悔過?你那燦爛的金髮應該是用來戴珠寶可不是用來換麵包的。”房東太太似乎忿忿不平。


    “我……確實後悔了……”


    後麵的話艾傑特完全沒有聽見,他知道盒子呈現的一切都是虛假,可是他依舊為那句話感到無比的痛苦。被理查蒙家族接回來之前的生活一直是艾傑特心中的隱痛,他無法承認靠他自己的力量,就隻能給予妻子那種貧窮卑微的生活,他沒有辦法正視。所以他怕,他怕聽見珍妮說她曾經後悔過。於是他從來不跟妻子談起過去,從來不敢問清楚刺在他心頭問題的答案。“哈哈哈哈……不過是假的。”艾傑特繼續放聲大笑,隻是不知怎得,那笑聲有種悽厲的味道。直到右手食指上不斷傳來刺痛感,艾傑特才收住了笑聲,逐漸平靜下來。艾傑特就在書房抱著那盒子,伴著手指上的疼痛渡過了這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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