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我要看囉。”直樹避免讓兩人看見,確認盒中的兩張牌。拓也注視他的表情。他霎時皺緊眉頭,然後抬起頭來。


    “不幸的結果。”直樹說:“不過,這是對雨宮康子而言。現在,我們在場的三人意見一致。”


    他攤開兩張牌給拓也他們看。


    直樹說:“最棒的就是沒有人會懷疑我們,第三者不曉得我們和康子的關係。”


    “關於這一點,我有自信。”橋本稍微揚起下顎,“我之前行事謹慎,應該沒有人知道。”


    “這種想法會不會太天真?實際上,室長就知道我們的事。”


    “我們可以說是一丘之貉,末永說得沒錯,我們大概沒辦法放心。再說,說不定康子會告訴誰。但是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


    “但是就這點而言,我們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拓也說道。


    “沒錯,所以,我們必須事先擬定萬一被人懷疑時的對策。”


    直樹拿出一張a4大小的紙,在紙上以原子筆寫下“不在場證明”,然後在底下畫了兩條線。


    “一旦我們成為命案關係人,刑警一定會詢問我們的不在場證明。如果到時能夠提出不在場證明,就洗清了我們的嫌疑。如果無法提出的話,警方將會一直死纏著我們不放。”


    “您打算用時刻表的招數嗎?”橋本將手帕抵在額頭上問道。他沒有出汗,這大概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吧。


    “如果有我們知道而警方不知道的列車,那也可以,但是很遺憾,沒有那種東西。”


    “但是您已經有了打算,對吧?”


    拓也看著胸有成竹的直樹,他點了個頭說:“警方首先大概會認為是單獨犯,或頂多兩名共犯,他們基於過去的經驗會這樣判斷。但是我們有三個人,所以就出現了這個招數。”


    “什麽招數?”


    “接力。”


    “接力?”


    “沒錯。接力棒是屍體。”直樹在紙上稍隔間距寫下“東京、厚木、名古屋大阪”,然後在大阪兩個字上方打×。


    “康子在大阪遇害。但是屍體的發現地點是在——”他手上的原子筆筆尖經過名古屋、厚木,停在東京的地方。“大約距離五百公裏的東京。”


    拓也深吸一口氣,看了橋本一眼。橋本目不轉睛地將目光落在紙上。拓也緩緩地吐息,然後對直樹說:“請您說明一下。”


    直樹又在紙上寫下a、b、c。“這個abc就是我們。執行計劃當天,a、b、c分別在大阪、名古屋、東京。首先由a殺害康子,譬如這是在晚上六點半。在那之前,a要事先做好六點之前的不在場證明。”


    他在大阪兩個字旁寫下“六點三十分,a殺害康子”。


    該會推定犯罪時間是下午五點到晚上八點之間。換句話說,刑警會這樣問我們:下午五點到晚上八點之間,你在哪裏……?”


    “這種情況下b和c當然回答得出來。他們不用說謊,因為實際上事先做好了不在場證明。”


    “但是a要怎麽回答才好呢?他在六點之前有不在場證明,但是六點之後到十一點左右沒有不在場證明。”


    “a在大阪,屍體是在東京被人發現的。”


    直樹解釋之前,拓也說:“要在五小時之內到東京殺害康子,再回到大阪是不可能的事。”


    直樹點點頭,表示他說得對。


    “也就是說,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但前提是警方不知道a、b、c是共犯。”


    “但是有個大問題。”拓也說:“究竟誰要當a呢?沒有人會想當直接動手的殺人犯。”


    “話是沒錯,但是非得有人動手才行。”


    “還有一個問題。就算a按照討論內容執行殺人計劃,也不能保證b和c能夠完美地完成後續的工作。直截了當地說,b和c能將罪推到a一個人身上。到頭來如果a被逮捕,b和c隻要主張a的供述是捏造的就好了。”


    “a是否信得過其餘兩人嗎?嗯,這倒也是。畢竟是這麽浩大的工程,必須事先以某種形式形成共犯結構。”


    直樹拿出另一張紙和印泥。“這樣吧。決定當a的人先在這張紙上寫下——我們共謀殺害雨宮康子,然後再在這句話中間蓋上自己的拇指指印,而決定當b和c的人在這句話的兩側署名並蓋上拇指指印,這算是一種聯署書。這張紙由a保管,這樣b和c就不能背叛a了。”


    直樹偏著頭,仿佛在問:“有問題嗎?”


    “呃……”橋本開口問:“那a要由誰當,這也是由室長決定嗎?”


    於是直樹目不轉睛地盯著橋本的眼睛,問道:“假如我說你當a,你會接受嗎?”


    橋本瞪大眼睛搖頭。


    “我想也是。我話先說在前頭,這件事和我們在公司中的地位無關,我想公平地決定角色。”


    直樹又拿出先前的撲克牌。“從中抽出一張,按照數字大小依序決定喜歡的角色如何?”


    拓也稍微想了一下,答道:“好吧。”橋本也同意。


    “但是在那之前,能不能讓我們檢查撲克牌?”拓也說。


    直樹扭曲嘴角抿嘴一笑,然後遞出撲克牌。撲克牌並無特別奇怪的地方。拓也遞給橋本,他也仔細地檢查後,將撲克牌還給直樹。“這下你們能接受了吧?”


    直樹洗了幾次牌之後,將一迭撲克牌在茶幾上攤開。“好,末永你先抽。最大的是a,最小的是2,數字相同就以花色定勝負。”


    拓也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然後伸手抽牌。不知為何,康子的裸體霎時掠過腦海。


    拓也把心一橫,攤開抽到的牌。橋本失聲“啊”地叫了出來。


    “你抽到了一張好牌。”直樹說道。


    拓也的牌是紅心國王。他心想:太棒了,後抽的兩人不可能都抽到a吧。


    “好,輪到橋本了。”在直樹的催促之下,橋本伸手抽牌。但是,他的手在抓住牌之前停了下來。拓也也感覺得到,他的手不停地在顫抖。橋本做了一個深呼吸,下定決心地抓住一張牌,然後打開。果然,橋本“啊”地張開嘴巴,但是沒有發出聲音。他大概大受打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吧,他抽到的是梅花4。橋本用手搗住口,盯著茶幾上的梅花4。他看起來像是要做好殺害康子的心理準備,也像是在思考如何設法擺脫眼前的局麵。


    “那麽,換我抽。”直樹掃視一迭撲克牌,閉上眼睛拎起其中一張,然後在臉旁邊翻麵,用力丟在茶幾上。那是方塊2。


    橋本“呼”地長籲一口氣。拓也不發一語,看著直樹的臉。提議的人是他,所以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直樹閉著嘴巴,全身僵住了將近一分鍾。接著,他的唇邊漾起一抹冷笑,看著兩人說:“好,既然角色決定好了,先來製作聯署書吧,之後再討論細節。”


    6


    距離厚木還有十公裏——拓也看見標示,再度繃緊神經。最後一刻之前,都不能鬆懈,因為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橋本應該在厚木等候。到那裏將屍體搬上另一輛車後,回名古屋——到此為止是拓也的工作。回程路上也必須十分小心,即使車上沒有屍體,也不能留下自己在這個時間行駛於這個路段上的紀錄。又有一輛車以相當快的速度超車。以八十公裏左右行駛的廂型車對他們而言,正是不折不扣的障礙物。選擇這輛車作為運送屍體到厚木的工具,也是直樹的主意。


    “如果是傍晚六、七點,天色還很亮。我想在車上殺她。這麽一來,先將屍體拖出來,再放進後車廂會是一件煞費體力的工作。至少對一個人而言是如此。就這點而言,如果是廂型車的話,隻要直接蓋上毛毯,將屍體滾到後方貨架就行了。就算從車外看得見,看起來應該也隻像是貨架上載了什麽。”


    直樹說,他有辦法弄到車。他似乎有個親戚在豐橋做木材加工業,工廠車庫裏有輛平常幾乎沒有在用的廂型車。當天早上,直樹搭新幹線在豐橋下車,開那輛車到大阪。


    “您要特地從豐橋調車過來嗎?”橋本一臉意外的表情。


    “因為如果租車,事後會留下證據。再說,從豐橋開車來是有理由的。”直樹看著拓也說:“我希望你在厚木將屍體搬上另一輛車之後,從東名高速公路折返,到豐橋下交流道去替我還車。然後你再搭計程車回名古屋就好了。無論警方怎麽懷疑,隻要沒發現這輛廂型車的存在,應該就不會去調查豐橋的計程車公司。”


    至於用來從厚木搬運屍體的車,則由橋本準備。


    “對了……您打算用什麽方法殺她?”拓也發問時,饒是直樹也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這是他臉上第一次出現表情。


    “我還沒決定,”他總算說道:“我認為最好別出血。關於方法,就交給我來想。”


    “麻煩您了。”拓也說道。橋本也點點頭。至於找康子到大阪的方法,也是由直樹來想。


    “棄屍的地點由橋本你想,末永請你決定在名古屋和厚木換人接手屍體的地點。”


    “好。”拓也應道。


    “接下來是執行日,就下星期二吧。十一月十日。末永,你這一天設法待在名古屋準備,你應該能夠找個適當的理由出差吧?”


    “嗯,我會想辦法。”拓也說道。


    事情決定到這個階段,這一天便各自解散了。下一次討論日期是三天後。這三天內,三人要事先解決各自的問題。但自從這一天之後,拓也的身邊出現了奇怪的謠言:內容是星子中意拓也,兩人見了好幾次麵。好幾個人詢問拓也謠言是真是假,他才知道這種謠言傳開了。當然,拓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和星子之間的事。這麽說來,會是康子散布的謠言嗎?不,拓也轉念一想,她應該不會這麽做。因為做這種事,對她沒有好處。那麽會是誰呢?拓也不久後便知道了答案,直樹打內線電話給他,告訴他散布謠言的是自己。拓也一問理由,直樹就說事後再向他解釋,希望他馬上來開發企劃室一趟。拓也滿腹狐疑地前往企劃室。直樹不在平常的個人辦公室,而是在屬下們待的辦公室裏打開某種文件夾。“您找我嗎?”拓也一靠近他,直樹隻移動眼珠子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將視線移回文件夾。拓也直覺,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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