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並沒有記得如此詳細,龍文宣的敘述太準確了。


    “你也知道。”我問他。


    “當然知道,如果我是凱文#8226;卡特,也不會放下照相機。那是多麽好的一個瞬間。”龍文宣把他的專業照相機收進了包裏,“和他不同的是,我一定不會把事實說出來,我會編出一段動人的故事。保證讓別人無話可說。”


    他的話讓我感到心寒。


    凱文#8226;卡特拍的那張照片我在網上看過,臥在地上的小女孩,和遠方碩大的禿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到照片時我的心被強烈的震顫,那時我也想過為什麽會有人隻顧著抓拍場麵而沒有去救小女孩,小女孩最後有沒有活下來。當然,這些都隻是我心頭瞬間閃過的念頭,如同香菸上繚繞的煙圈,幾秒鍾就消失了。凱文


    #8226;卡特說,他拍完這張照片後,立刻把禿鷲趕走了,扶起了小女孩。然後,他坐在樹下,點起了一支煙,嘴裏念著上帝的名字,放聲大哭。


    如果我身邊的這個龍文宣也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怎樣?會放下攝像機,去就小女孩嗎?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找好角度,按下快門。


    第五章 村莊 (5)


    我不知道。


    龍文宣拍完了照片,出去了。出去時,還對我說:“如果你能協助我,我會感激你。”


    我反問:“我能協助你什麽?”


    “我聽說湖神隻見那些要尋死的人。我覺得你是。”


    不可否認,他的眼睛極為敏銳,而我又極容易被人看透。所以,我根本就鬥不過他。


    出了祠堂,我又不知該到哪裏去。對於我來說,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實在是太多,多得讓我厭煩。我的順序是第四,也就是說後天晚上才輪到我去見湖神。我還有很多的時間。


    紙鶴說:“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嗯,倒是想回去休息,不過如果我到了那個屋子裏,大概就睡不著了。”我說的是心裏話,那個屋子裏的氣氛實在是讓我無法忍受。


    不過,紙鶴的提議很好,我還真是有些乏了。我問她:“這附近又沒有旅館或者鍾點屋之類的地方?”


    她搖搖頭說:“沒有。不過,這裏離我家倒是不遠。如果你不介意得話,可以到我家。”


    對於女孩子來說,這個提議並不好。我也不好答應,想了想,也沒有別的選擇,我隨口問了句:“方便嗎?”


    她點點頭。


    跟著她走了不遠,我們就到了。如果按照直線距離算,這個村子裏,她家離迷津湖最遠。房子不是很好,裏外兩間,勉強可以住得下人。


    “你住這?”這句話明顯是廢話。


    她習慣性地點頭。我發現她是個不太喜歡說話的人。


    我跟著她進了屋,到了裏間,裏間有張不怎麽幹淨的床。


    她說:“不好意思。”


    我連忙說:“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


    我把外衣脫下,躺在床上,靜靜地睡著了。我以為自己還能做一些怪夢,結果多少讓我有點失望,半個夢也沒有。


    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晚風不知道從哪裏吹進來。屋頂上的倒掛著的灰塵,在那裏搖搖晃晃。


    我坐起來,揉揉太陽穴,這幾天精神過度緊張,讓我有些精神衰弱。我這才明白為什麽很多得了絕症的人都選擇自殺,因為病魔遠比死亡來得恐怖。我從包裏取出那尊觀音像,把它放在麵前,雙手合十,祈禱著。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樣的話,我對宗教一竅不通,我覺得,如果他真是慈悲的就應該讓奇蹟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不奢求長命百歲,隻希望上天能夠再多給我一兩年的時間,讓我好好補償一下藍玲,讓我們有個孩子,讓我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外麵傳來腳步聲。紙鶴進來。她看到了那尊觀音像,就問我:“觀音像?”


    “是,還是我妻子從海南帶回來的。”


    第8卷


    第五章 村莊 (6)


    她盯著觀音像,也雙手合十,祈禱。


    她問我:“我聽說,觀音菩薩是代表慈悲的,是這樣嗎?”


    我說:“可能是吧。也沒有人見過她。”


    她神色一黯,輕輕搖搖頭,說:“這個世界上有慈悲嗎?”


    我一驚,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自己很多遍。現今這個越來越冷酷的世界裏哪裏還有慈悲。我自然是沒法回答。


    她倒是笑了,說:“沒什麽,我隻是隨便問問。”


    屋子裏的光線不是很好,夕陽照射進來,恰好灑在她的臉上,她的臉有些紅腫的痕跡。


    我皺了一下眉頭。她察覺了,趕忙用手捂住臉,說:“沒什麽,沒什麽。”


    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比一般人都聰明,知道如何把自己的傷痛隱藏起來。到底是怎樣的傷痛?我不知道,她既不願意說,我也就不想追查。


    她剛剛走出去,我就聽見一聲慘叫,是她發出來的。


    我沖了出來,看到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正揪著紙鶴的頭髮。這個男人身上穿著破舊,鬍子許久沒有刮過,全身都是髒兮兮的。


    我衝上去給了他一腳,他被踹到了一邊。他的樣子挺魁梧,實際上是外強中幹。我一腳就把他踹了一個跟頭。紙鶴倒在地上,沒有哭,臉上甚至已經沒有了痛苦。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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