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也就是說調查思路最後都卡死在了那短短的二十五分鍾上?”聽完荊明冗長的敘述後,第五揚叼著牙籤說,一臉滿足的神情。


    “是的。”望著桌上的杯盤狼藉,荊明的胃一陣接一陣地不斷抽搐著。這也難怪,從剛才到現在的兩個半小時裏除了兩塊豆腐以外,他幾乎什麽也沒有吃到——畢竟在第五揚的筷子下搶到食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的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哈哈哈,”第五揚拿起一個桔子,說,“我一直以為所謂的‘時刻表詭計’在推理小說裏才會出現,沒想到在現實中居然真會有人採用。”


    “要實現這一詭計,需要精密的計算、縝密的思維和敏捷的行動力,如果宋譽德是兇手,那麽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對手。”荊明抓起一個桔子,準備先勉強塞一下肚子。


    “大錯特錯,”第五揚突然用少有的嚴肅表情直視荊明,順手拿走了他剛剛剝好、正準備塞進嘴裏的桔子,“如果宋譽德是兇手,那麽他真是一個愚蠢到家的人。”


    “這……”荊明被第五揚的話驚得一愣,頓時忘了桔子的事,忙問道:“此話怎講?”


    “所謂的‘時刻表詭計’實際上就是由無數個巧合組合而成的事件,因此隻能存在於小說的虛構世界中。你想想,兇手在幾班汽車、火車、飛機甚至輪船中來回換乘,利用彼此的到站時間差製造自己的不在現場證明,這一切無不需要建立在所有班次均正點到達的理想狀態中。可是假如中間有一班車稍微延誤了一下呢,比如因為堵車、發動機出了毛病或是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被迫停在了路上,那手上沾著鮮血的兇手豈不是要被急死。計劃中換乘的班次越多,對於運氣的依賴程度就越大,試問,有哪一個精明的兇手會把自己的賭注下在這樣一個幾乎是完全依賴運氣的殺人計劃上呢。所以‘時刻表詭計’在我看來,和‘俄羅斯輪盤賭’(作者註:俄羅斯輪盤賭,一種賭博遊戲。規則是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後,關上轉輪。遊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扣動板機;中槍的當然是自動退出,怯場的也為輸,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沒多大的區別,根本不需要參與者有多大的智慧,隻需要有愚昧的勇氣和對運氣盲目的自信就可以了。”


    “不過‘時刻表詭計’一般都出自日本推理小說裏吧,聽說他們那裏的汽車、火車啥的都挺準點的,少有延誤。”荊明小聲說道。


    “難道運氣的成分僅僅就停留在汽車、火車的準點率上嗎?”第五揚反問道,“當然準點率的確是整個計劃中運氣成分所占最大的部分。但是在咱們國家,無論是汽車還是火車,我還從來沒見過真正準點的,我就曾有過一班火車等了整整三小時的經歷。所以至少在中國,是不可能有什麽‘時刻表詭計’的,我挺佩服宋譽德近乎愚蠢的勇氣和絕佳的運氣——如果他是兇手的話。”


    “至於那個‘密室’,倒是還能體現出宋譽德的幾分智慧,因為在最初的調查中,一個簡單的機械密室就使調查人員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自殺’的結論上。而在推理小說中,這樣的機械密室是早被用濫了的東西,幾乎沒人再屑於使用。可是在這件案子裏,它可是很有用的,不是嗎?在推理小說中特有的‘密室情結’影響下,漸漸,小說中的密室並不是為了犯罪計劃構思出來的,而是反過來,小說中所有情節都圍繞這個密室產生,可以說完全是為了‘密室’而殺人。在我看來,這樣的‘密室’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另類審美的女人小腳,實際上非但沒有任何用處,反而還會造成大大的拖累。”


    “如果我是兇手,我才不會為了設計什麽不再現場證明或是製造完全密室而傷腦筋,我隻需要在周末擁擠的天橋上或是上下班高峰段的站牌前輕輕地一推,哈哈,這個世界頓時就清靜了。”說完,第五揚為自己的理論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個……”荊明打斷了第五揚忘乎所以的傻笑,說,“關於推理小說的話題,我們還是留到下次討論吧,先說說現在的這樁案子。”


    “現在的這宗案子麽,”第五揚愣了一下,說,“我還什麽想法都沒有呢。”


    聽到這話,荊明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我會幫你好好想想的,把你的筆記本留給我,我還得好好琢磨琢磨。”第五揚站起身來,“現在我想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啊,吃飽了以後最大的享受莫過於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


    望著第五揚踱著方步一步三搖離開的背影,荊明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所託非人了。


    (三)


    “急急忙忙地把我叫來是什麽事啊?”荊明一見第五揚劈頭就問。


    “當然是關於那件案子的事啊。”第五揚悠哉遊哉地喝著茶,桌上照舊是一片杯盤狼藉。


    “什麽,難道你有什麽眉目了嗎?”荊明急切地問。


    “坐下說、坐下說,”第五揚拉著荊明坐下,“既然找你來,當然是有事和你商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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