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吃飯了,他坐在一把高椅子上,和這些諄樸的人同桌用餐,心想這情景會不會消失。不會!給他盛了滿滿一餐盤噴香的燕麥湯,沒有消失。管他夠吃的豬油燉白菜,也沒有消失。平均每人一份分給他的精白粉蛋糕,同樣沒有消失;還有一大壺上好的威士忌酒,是這農場主用自產的大麥私自釀造的。


    多美的一餐,而且這孩子看見的全是笑臉——也許西姆的大哥例外,他的表情總那麽嚴肅,甚至有幾分憂傷。孩子的眼睛不禁濕潤了,淚珠順著臉蛋滾下來。


    “你怎麽啦,小把戲?……”凱蒂問他。


    “不要哭,”老祖母也說,“這裏人都會非常愛你的!”


    “我給你做玩意兒。”西姆對他說。


    “我沒哭……”小把戲回答。“這,不是眼淚!”


    的確不是!這個可憐的孩子,心裏是有許多話要說呀!


    “好了……好了,”馬丁先生說道,口氣一點也不凶,“就這麽一回,我的孩子,我得事先告訴你,這裏不準哭!”


    “我再也不哭了,先生。”小把戲回答,他不由得投入老祖母向他張開的手臂。


    馬丁和馬丁娜要歇息了。況且,農家習慣早睡早起。


    “這孩子,把他放在哪屋呢?”農場主問道。


    “到我屋去吧,”西姆應聲答道,“我把他看成小兄弟,分給他半張床!”


    “不,孩子們,”老祖母接口說道,“讓他睡在我身邊,不會妨礙我的,我看著他睡覺,心裏也高興。”


    老人的願望從未碰到一點阻礙。於是按照他的要求,在她的床旁邊又添了一張床,馬上安置小把戲睡上去。


    白淨的床單,被子也暖和,這種舒服的床鋪,他已經睡過幾周,那是在利默裏克喬治王家飯店,在安娜·威斯頓小姐的客房裏。不過,那位女演員的愛撫不如這厚道的一家人!也許他覺出來有差別,尤其是老祖母給他掖被子時,重重地親了他一口。


    “哦!謝謝!……謝謝!……”他喃喃說道。


    這天晚上,這就是他的全部祈禱,當然,別的祈禱他也不會。


    現在剛剛進入寒冷季節。莊稼業已收完,大田沒活兒了,或者活兒不多了。在這種氣候惡劣的地方,冬季很長,又特別嚴寒,能凍壞種子,因此,小麥、大麥和燕麥都不在初冬時節播種。這是老經驗了,馬丁娜·馬克卡蒂有自己的一套習慣,他選了合適的種子,等到3月份,甚至到4月份才播下去。他一直挺滿意的。若是在地麵凍了幾尺深的時候犁田,隻能費力不討好,那還不如將種子撒在沙灘上或海岸的岩石上。


    然而也不要以為,農家院裏就無事可幹了。首先,要打存放的大麥和燕麥。接著,在冬季漫長的幾個月,活兒是不缺的。次日,小把戲就看出這一點,因為,這頭一天他就想幫上點忙,拂曉一起來,就到牲口棚那邊去,好像預感到哪裏用得著他。真見鬼!到年底他就滿六歲了,六歲孩子就能放鵝,放羊,若有一隻好狗協助,還能放羊呢。


    因此,在吃早飯時,他對著一杯熱牛奶,就提出這種建議。


    “很好,我的孩子,”馬丁先生答道,“你要幹活,這就對了。必須學會自己養活自己……”


    “我能養活自己,馬丁先生。”他回答。


    “他還太小!”老太婆提出異議。


    “沒關係,夫人……”


    “叫我奶奶……”


    “好……沒關係,奶奶!我能幹活就太高興了……”


    “你可以幹活。”馬道克說道,他相當吃驚:一個還隻嚐到生活苦難的孩子,竟有如此果敢的性格。


    “謝謝,先生。”


    “我教你怎麽照料馬,”馬道克又說道,“還教你騎馬,隻要你不怕……”


    “我願意。”小把戲回答。


    “我呢,讓你熟悉照料奶牛,”馬丁娜也說,“還給牛擠奶,隻要你不怕讓牛角頂著……”


    “我願意,馬丁娜夫人。”


    “還有我,”西姆高聲說,“我教你怎麽在田野裏放羊……”


    “我願意。”


    “你識字嗎,孩子?……”農場主問道。


    “識一點,寫出來很大……”


    “能數數嗎?……”


    “哦!能……能數到一百,先生……”


    “好哇!”凱蒂微笑著說,“我教你數到一千,教你寫小字。”


    “我願意,夫人。”


    這孩子,確實願意接受向他提出的所有建議。看得出來,這些好人如何安排,他都認可。在這農場當個小僕人,這就是他的抱負。不過,能證明他思想嚴肅認真的一麵,還是他回答農場主的話。當時,農場主笑著問他;


    “嘿!小把戲,你在我們這裏會成為一個很頂用的小夥子……馬、奶牛、羊群……你若是全管起來,我們可就沒活兒幹了。對了你向我要多少工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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