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一個陌生人鑽進了車裏,對著查理·希爾怒目圓睜,顯然是來找茬兒的。這個陌生人的眼神看上去不對頭,目光有些癲狂。這是個身體強壯的大塊頭,一身黑衣服,帽子低低地扣在前額上,還戴著圍巾和手套。謝天謝地,這個傢夥說英語,但希爾無法判斷他的口音,這個突然蹦出來的不速之客是打哪兒來的?法國?


    約翰森看來認識這個新來的傢夥,但烏爾溫不認識。


    “我們得去見我的一位朋友,”那位陌生人說,他對希爾點了點頭,“你這就能見到那幅畫了。”


    他推了駕駛座上的烏爾溫一把說:“還不開車!”


    “馬糞!”希爾開了腔,“就不能等到早晨嗎?現在我哪兒也不想去。”


    新來的傢夥把臉轉向希爾說:“幹嗎還把車門開著?關上它。”


    “我不會關門的。”


    陌生人又重複了一遍,“關上它!”


    “聽著,如果你們這些傢夥當中的一個掏出一把零點三八口徑的手槍指著我,我可會反抗。要是你們打算逮住我,你們最好動作快點兒。”


    局麵一下僅住了,但是這些壞傢夥看來對希爾的強硬態度很欣賞。那個陌生人顯然是個暴徒,約翰森也是個狠角色,所以希爾的反應他們完全能夠理解。雖然決定做得有些草率,但希爾顯然是認真的,確實是哪兒也不打算去。在黑暗中搭車去一個他根本不了解的地方,還是單身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希爾要是願意的話,除非他的腦子進水了。看著那位穿著一身黑、瞪著牛眼、試圖說服他進行這次危險旅行的壞蛋,希爾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大灰狼與小紅帽的故事,以及大灰狼對小紅帽問出的那句話:“有誰想去森林裏麵轉轉啊?”


    “我也不打算一直都坐在這裏,”希爾說,“外麵很冷,我可是連襪子都沒穿。”


    約翰森和那位陌生人探過頭來看了一眼,這是挪威,又是冬天的夜晚。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


    “到了早上,我會很高興地跟你們走,隨便去哪兒都行。”希爾說道。


    烏爾溫突然插了嘴,“我們現在就交易吧。”其他人都沒有理他。


    希爾轉向約翰森問:“如果你想要監視我,為什麽不在這家酒店裏過夜呢?我給你訂個房間。”


    希爾和約翰森走回了酒店,烏爾溫留在車裏,同樣留在車裏的還有那個瞪著牛眼的怪人。希爾徑直走向了服務台。“你們還有房間嗎?”這事兒可能有點兒麻煩,因為已經有數百名緝毒警察住在這家酒店,慶祝他們的年會,酒店很可能已經客滿;希爾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出備選方案。


    “當然有,羅伯茨先生。”


    希爾遞上了他的蓋蒂信用卡,連價錢都沒問,就給約翰森登記了一個房間。約翰森就在邊上看著,他注意到了接待員對希爾的諂媚態度,所有細節都顯示出希爾是個見慣世麵的老江湖。就像約翰森日後所說的,希爾是個“非常優雅的紳士,在我看來他實在是太優雅了,決不可能是警察”。


    把約翰森安全地安置在一個與自己的房間相隔很遠的客房之後,希爾趕忙向巴特勒介紹情況。巴特勒很惱火希爾沒有聽從他的命令,還是走出了酒店的大門,但希爾沒在乎那些責怪,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但是要製訂第二天的行動計劃,有一個問題難以繞過。烏爾溫、約翰森以及那位古怪的陌生人已經提到了,他們要駕車離開這個城市。


    “你是說你要跟著這些傢夥往南邊去?”巴特勒問道。


    “是啊。”


    這些蘇格蘭場的探員們已經獲得了許可,可以隨意在奧斯陸及其周邊自由行動,但是出於某些希爾也不知道的原因,上級警告他們不得往奧斯陸的南邊去。


    “約翰,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希爾喝道,“我們想不想把那幅畫追回來了?那些警方官僚們的胡說八道你也打算遵守?快住嘴吧!”


    “不,你不能去。”


    “約翰,如果你不肯照我說的做,我們就沒法兒在這些混蛋中再有任何信用了。”


    “去***,你可不許去,這是個程序問題,無論如何你不能抗命。”


    席德·瓦爾克加入爭論,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行了,約翰,”他的態度很冷靜,“查理說得沒錯。”


    兩票對一票,巴特勒隻好屈服了。三人製訂了一套計劃,更確切地說,他們隻是決定在沒有製訂出可行計劃的情況下繼續行動。不過他們確實採取了預防性的措施,以保證瓦爾克曾經讓約翰森看過的那一大筆錢是安全的,黎明時分瓦爾克會帶著裝滿了現金的包離開這家酒店,去皇家酒店預訂一個房間,並且把錢鎖到那邊的保險櫃裏。


    除此之外,他們就隻能隨機應變了。天一亮,希爾和瓦爾克就會跟約翰森一起出發,趕往前天晚上這夥兒挪威壞蛋那麽急迫地要帶他們去的地方。


    32、在路上


    1994年5月7日清晨


    查理·希爾和瓦爾克離開巴特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夜已經很深了,要知道希爾進到烏爾溫的奔馳車裏的時候已是午夜,天一亮他們就又要展開行動。瓦爾克第二天一早還要換酒店,他得起得比希爾還要早。但他們倆還能睡上幾個小時。而對於烏爾溫來說,1994年5月6日的夜晚則是他一生當中最漫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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