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聽人說過,藤村進離開京雲運輸公司後,到手了一筆錢,盡管或許沒有他在京都夜店裏吹噓的那麽多——那隻是他在往自己臉上貼金。惣右衛門一個月前收到匯款,與藤村辭職的時間剛好吻合。藤村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讓人愈發懷疑他同木津溫泉白骨案有關。浜中多半也是相同的想法吧。


    計程車來到一片小盆地。周圍的山嶺高處是杉樹,其餘是雜木林和竹林。田地大部分都荒蕪了,稀稀拉拉地種著些桑樹、白菜和蘿蔔。山腳下散落著幾戶農家。寫著“荒田”字樣的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立在路邊。


    “這裏是荒田?”計程車放緩了速度,伊瀨舉目眺望。


    “是的。藤村進的家就在那邊。”村田指著左側雜木林陰影中一戶占地廣闊的農家說。


    “你家呢?”浜中問。


    “在那兒。我家比較小。”村田羞澀地指向右側山腹中的一間小屋。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達作州境內的人形嶺。那裏的鈾礦很出名……”村田說。浜中卻看著別的方向。


    “哎?那邊是在舉行葬禮嗎?”他嘟噥道。


    左側的山腳遠端走來一群送葬的人。沒有靈車,幾個村民抬著蓋有錦緞的棺材,抱著牌位走在前麵的人似乎是死者家屬。棺材後麵跟著和尚,和尚身後還有隨從。


    “哎呀,真奇怪。”浜中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群人,“隊伍的末端居然還有警察。”


    一名穿製服的警察正走在隊伍後麵。


    “警察會跟在後麵,是為了向這場古怪的葬禮表達敬意嗎?”伊瀨問村田。村田朝那邊瞟了一眼。


    “一般不會這樣。到底出了什麽事?”他也感覺很詫異。


    計程車行駛了不到五分鍾,就遇到了一名急沖沖趕去參加葬禮的中年男子,他的和服短外褂上繡著家徽。村田叫司機停車,下車走向那人,與他親切地攀談了兩三句後回來了。


    “弄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村田回到原來的座位,轉述了從村民那裏打聽來的消息,“這一帶死了人都是土葬,因為附近連一家火葬場都沒有。”


    “原來如此,那這隊送葬的人是要去墓地咯?”


    “沒錯,山的另一頭有一塊墓地。”


    “那為什麽警察會跟在後麵呢?莫非他同死者在生前就認識?”


    “不是的。剛才村子裏的熟人告訴我,一個月前,這裏發生了盜墓案。為了確認埋葬的狀態,警察才會跟在後麵。”


    “什麽?盜墓?”


    “不知為什麽,墓裏的屍體被盜走了一具。”


    “盜墓者是衝著死者身上值錢的物品去的嗎?”


    “不是。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沒有必要將屍體也帶走啊。何況,死者並不是什麽有錢人。”


    “村田君,被盜走的屍體下葬多久了呢?”浜中迫不及待地問。


    “好像下葬一年以上了。”


    “一年以上?”伊瀨和浜中不禁麵麵相覷。


    “下葬一年以上的話,墓中的屍體應該已經變成白骨了吧?”


    “墓地旁有條小河,土壤始終都很潮濕,棺中的屍體會很快腐爛。”


    伊瀨興奮不已,但在村田麵前要盡量保持克製。


    計程車沿來時的路返回,超越了三輛堆滿杉木的卡車,還與一輛空卡車擦身而過。


    看到卡車,會覺得有藤村進正坐在駕駛席的錯覺。


    回到三朝溫泉的入口,村田在商業街下了車。


    伊瀨壓低聲音,同浜中商量如何答謝村田。


    “我之前已經給了他一千日元,應該夠了吧。”他說。他在接人待物方麵向來細心。


    “非常感謝你。”伊瀨在車上對站在外麵的村田說。


    “哪裏,我也沒能幫上什麽忙。”村田的回覆帶有都市風格。最近,在電視和廣播的影響下,各地年輕人的說話習慣越來越像東京腔了。


    “真是個好青年。”返回旅館的途中,伊瀨對浜中說。


    “是啊。他很機靈,也挺帥的。”浜中似乎對自己能找到這樣一個小夥子感到非常高興。


    伊瀨剛才就有話想對浜中說,可擔心被司機聽見,於是一路忍著。一進旅館房間,他就急不可耐地打開話匣子:“村田說,藤村一個月前匯給父親三萬日元,這件事你怎麽看?”


    “這筆匯款發生在藤村被京雲運輸公司辭退後不久,時間上吻合。這筆錢應該是公司給的辭退金的一部分。”浜中的看法與伊瀨不謀而合。


    “如此說來,藤村夥同二宮健一,利用往來鬆江的深夜卡車,將白骨埋在木津溫泉的山中,這一事實已昭然若揭。藤村從自己村子的墓地中挖出一年前下葬之人的屍骨,用卡車運到木津山中掩埋……但警方一直沒有查出白骨主人的身份,也沒有人主動認領。”


    “一定是藤村進幹的。”浜中的下巴抵著胸口,兩眼放光,音量也提高了。


    “二宮健一多半是受第三人之託,去木津溫泉的山上埋藏白骨的吧。所以十一月三日,他們駕駛卡車從鬆江返回京都時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們從9號國道沿線的上井往南進入荒田,然後挖開墳墓,將白骨裝到車上,重新返回國道,沿既定路線開往木津。從上井到荒田不到二十公裏,兩個小時足夠他們完成這一係列動作。不知道荒田現在仍流行土葬的人,是絕不可能幹出這種事的。”


    “那之前的十月十八日呢?”


    “會不會是去木津山中將寫有‘第二海龍丸’字樣的木牌立起來?反正是去做與白骨有關的事。”


    “我也是這麽想的。”伊瀨說。


    這時,女傭端茶進來,浜中難掩興奮地問女傭:“請問,三朝溫泉是不是有一名叫照千代的藝ji?”


    “的確有位藝ji叫照千代。但她早已辭職,據說到京都去了。”


    “那她真是去對了地方。”伊瀨插話道,“那個女人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依然楚楚動人。”


    “哎?客人您認識照千代小姐?”


    “以前來這兒的時候,曾在宴會上一睹芳容,至今記憶猶新。”


    “是這樣啊。”


    “對了,她去京都是因為找到好男人了吧?”


    “這個就不清楚了。”女傭對伊瀨報以服務人員特有的曖昧微笑。


    “這種事,難道你會不知道?”浜中看準了女傭欲言又止的矛盾心情,笑著追問道。


    “這類傳言我都不太清楚。”


    “這類傳言往往都伴著風言風語。那樣芳名遠播的藝ji去了京都,肯定引發過一輪熱議吧?”


    “京都離這兒太遠了,我不清楚。”


    “她在京都從事什麽工作呢?還是當藝ji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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