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菲力普斯


    這本書值得入選我所知道的任何文學獎項,這本書是一部驚世傑作!——金球獎影後 莎拉·潔西卡·帕克這本書真是太棒了!我可不想劇透,不過它絕對令人膽寒。


    ——超級名模 辛迪·克勞馥


    引言頁


    愛情是這世上難以言盡的無常,它有著諸般化身:愛情交織著謊言,交織著怨恨,甚至交織著謀殺;盛放的愛逃不開恨,它是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散發出一抹幽幽的血腥。


    ——托尼·庫什納《幻覺》


    第一部分  芳蹤難覓  尼克·鄧恩  事發當日


    每當想起我太太,我總會想起她那顆頭顱。最先想起的是輪廓:第一眼見到她時,我望見的就是她的後腦,那頭顱有著某種曼妙之處,好似一粒閃亮堅硬的玉米,要不然便是河床上的一塊化石。在維多利亞時代,人們定會誇她“頭型雅致”,你簡直一下子就能想出顱骨的形狀。


    不管在哪兒,我都不會錯認她那顆小腦袋。


    我也會想起那顆腦袋裏裝著的思緒。她的腦中有著無數溝回,一個個念頭穿梭其間,好似狂亂的蜈蚣。我像個孩子一般想像著一幕場景:我要打開她的頭顱,理清溝回,捉住思緒,讓它們無處可逃。“你在想些什麽呢,艾米?”自結婚以來,這是我問得最多的問題,即使我沒有大聲問出口,也沒有問那個掌握著答案的人;但據我猜想,這些問題恰似陰雲一般籠罩著每一宗婚姻——“你在想些什麽呢?你感覺怎麽樣?你是誰?我們都對彼此做了些什麽?我們該怎麽辦?”


    清晨六點整,我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這次可不是眨眨眼悠然醒來,睫毛還好似翅膀一般忽閃,這次我可是直挺挺地醒過來的。眼簾“哢嗒”一下睜開,好似詭異的木偶娃娃,眼前先是一片漆黑,緊接著一眼瞧見鬧鍾顯示著六點整——好戲登場!這種感覺有點怪,因為我很少在整點睡醒,我這人起床的時間很不規律,要麽是八點四十三分,要麽是十一點五十一分,要麽是九點二十六分。我的生活可不受鬧鍾的擺布。


    恰在六點整,夏日的朝陽從橡樹叢背後噴薄而出,露出盛氣淩人的麵孔。陽光在河麵上投下一片倒影,光亮照耀著我們的屋子,活像一根亮閃閃的長手指,刺破臥室裏薄薄的窗簾指向我,仿佛在控訴:“你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終究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下躺的是在紐約用過的那張床,身處的卻是我們位於密蘇裏州的“新家”。回到密蘇裏州已經兩年了,我們卻仍然把這棟房子叫作“新家”。這是一棟租來的房子,位於密西西比河畔,從上到下都流露出一股暴發戶氣質,兒時住在鋪著粗毛地毯的錯層式小破房裏時,我便一心期盼著這種豪宅。房子看上去似曾相識,模樣倒是宏偉豪華、中規中矩,也新得不能再新,可惜註定不討我太太的歡心,話說回來,她也確實對我們的密蘇裏“新家”深惡痛絕。


    “除非我掉了魂,要不然怎麽在這麽俗的地方住得下去呢?”一到“新家”她就開口說了這麽一句。其實,當時租房是個折中的辦法,艾米一心盼著早日搬出密蘇裏州,因此她死活不讓我在自己的家鄉小鎮購房,隻肯租上一所。但本地唯一可租的宅邸全都聚集在這片爛尾的住宅小區裏,當時經濟不景氣,撂下了一個爛攤子,這片小區還沒有開張就已經完蛋,房產收歸銀行所有,裏麵的豪宅通通降了價。租這個“新家”是一條折中之道,可惜艾米卻不這麽認為,在艾米眼裏,這就是我用來修理她的一招,是我非要背地裏捅她一刀子,不由分說地把她拽到一個她死活不願意待的城市,讓她住進一棟死活看不上眼的房子。如果隻有一方認為某個主意是一條折中之道,那我猜這主意其實並不折中,但我與艾米的折中常常就是這樣,我們兩人中間總有一個人為此怒氣沖沖,通常這個人都會是艾米。


    拜託,別把你對密蘇裏州的一腔怨氣撒在我頭上,艾米,這事都怪經濟形勢,怪運氣不好,怪我父母和你父母,怪網際網路,還要怪上網的那幫傢夥。我曾經是一名撰稿人,寫些關於電影、電視和書籍的文字,當時人們還樂於閱讀紙質作品,還肯答理我的所思所想。我於20世紀90年代末抵達紐約,算起來那已是輝煌歲月的垂死掙紮,可惜當時無人具備這份遠見。紐約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作家,都是響噹噹配得上“作家”頭銜的那種真貨,因為彼時的紐約遍地都是雜誌,也是響噹噹配得上“雜誌”頭銜的那種真貨。網際網路還隻能算是出版界豢養在角落裏的一隻珍禽異獸,人們時不時扔口食物逗逗它,看它拴著鎖鏈翩翩起舞,那小傢夥真是可愛得不得了,誰知道它會趁著夜色結果我們的小命呢?請諸位想想吧,當時剛畢業的大學生居然可以到紐約靠寫作賺錢,可惜我們沒料到自己上了一艘沉船,十年之內,我們那剛剛揚帆的職業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當了整整十一年撰稿人,卻在一眨眼間丟了工作,形勢就變得這麽快。當時經濟蕭條,全國各地的雜誌紛紛倒閉,撰稿人也跟著一起完蛋(我說的是像我這樣的撰稿人,也就是胸懷大誌的小說家和上下求索的思想家,這些傢夥的腦子轉得不夠快,玩不轉博客、連結和“推特”,基本上屬於誇誇其談的老頑固)。我們這群人是過時的老古董,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在我丟掉飯碗三個星期以後,艾米也跟著失了業(現在我能感覺到艾米一筆帶過她自己的遭遇,卻嘲弄著我的愚行,誰讓我當初非要花時間討論自己的事業、感嘆自己的不幸呢。她會告訴你,這一套就是我的作風,“……簡直是尼克的典型作風”,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這句話是我太太的口頭禪,不管這句話前麵說的是件什麽事,不管我的典型作風具體怎麽樣,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於是我與艾米搖身一變成了兩個失業的成年人,穿著襪子和睡衣在布魯克林的褐砂石宅邸裏閑蕩了好幾個星期,一股腦兒把未來拋在了腦後,還把沒開封的信件撒得到處都是,扔在桌子和沙發上,上午十點鍾就吃上了冰激淩,下午則倒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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