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調查,肯定大費周折吧?”陶展文覺得方才的話還不足以慰勞,又補充說道。


    “我今天整日四處奔走,腿都僵硬了。先是去找從事不動產生意的日下部,然後又去尼崎調查清水的來歷,回來後又到警署打聽了吉田的事……”


    “辛苦了。”說這話時,陶展文表情中浮現出的與其稱作佩服,不如說是憐憫。


    但小島並未留意到這一點。


    “唯獨沒有查出田村的下落,我認為這個人很重要,明天我會全力尋找田村的……”


    這時電話鈴響了,健次拿起聽筒,說道:“小島,是報社打來的。”


    小島從健次手中接過聽筒,放在耳邊。片刻之後,他的表情驟然僵硬。


    “什麽!?‘港口公寓’?五號房間?果然……好,我馬上去!”


    小島放下電話,開口說道:“田村被殺了!”


    “就是先前提到的吉田的侄子?”陶展文說道。


    “是的。據說他被摻有氰酸鉀的威士忌毒死了,死亡時間大約在一個小時之前。”


    陶展文轉身望向時鍾,指針正指向八點四十五分。


    第二十二章 棋戰


    小島一邊穿上大衣,一邊說道:“我一有發現就給您打電話。”


    “但店裏該打烊了,打北野那邊的電話吧!”


    “老陶,不如去我那裏下象棋吧!”朱漢生擅自決定道,“小島,有事往我那兒打電話就行。”


    “好吧!”陶展文說道。


    “此次命案絕對與‘鷗莊’事件有關,但警察可能對此並不知情。”說完,小島便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十分鍾後,陶展文和朱漢生一同走出“桃源亭”,向位於東亞大街的安記公司走去。步入空蕩蕩的辦公室,朱漢生點著煤氣爐,讓陶展文在外稍候,隨後便進入裏屋去拿棋盤。這個房間外麵是辦公室,裏麵則是朱漢生一家人的住所。


    “爸爸,早點兒睡吧!”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


    “爸爸要下象棋。”父親聲音懶散地說道,“棋子放哪兒了?”


    “要下象棋的話,得先換衣服。”


    “衣服換不換都行。”


    “不行!”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嚴厲。


    過了好一陣子,朱漢生都沒從裏屋出來,想來他是乖乖遵從女兒的命令了。


    果然,當朱漢生捧著放有棋盤和棋子的盒子走出來時,已經換上睡衣了。


    “你以為夫人不在就可以隨隨便便嗎?你高興得太早啦!”陶展文說道,“沒想到小淑會代替母親監督父親,這孩子很有前途。”


    朱漢生沒有理睬陶展文的挖苦,異常迅速地清理出場地、擺好棋子——“來,開始吧!”


    “這就是徐銘義不要的棋子吧?”陶展文看著棋子,感慨道。


    “沒錯。他說染上墨水不想要了,我就拿來了。但若不仔細,還真看不出哪裏染上了墨水,對吧?”


    朱漢生執黑字棋先行,戰爭就此打響。他將“車”放到棋盤中央,口中說道:“這麽走是為了向死去的徐銘義致敬。”


    “車”相當於日本將棋中的“飛車”。將這個強大的棋子放在己方陣營的中央,以此統攬整個盤麵——這一戰術稱為“占中車”,亦即日本將棋的“中飛車”。在中國象棋中,平均十局中有七八局都是以“占中車”的形式開始的,但已故的徐銘義一百局中便會有一百局是使用“占中車”,始終不變。其墨守成規的性格在棋盤上也如實地展現了出來。


    “他連下象棋都從未換過套路。”說著,陶展文挪動了己方的“兵”。


    朱漢生是出名的快棋手,隻見他立馬飛“炮”越過河界,轟死了敵方的“兵”。


    “嘿,看你大張旗鼓地揮舞牛刀,還以為要幹什麽呢,原來隻是用來殺雞。”


    黑紅雙方在棋盤上鬥得火花四濺,二人口中也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不吃我的‘馬’嗎?”朱漢生嘴上火力全開,以此牽製敵人。


    “這麽別扭的‘馬’,我才不要呢!正所謂‘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語出《莊子·逍遙遊》,意指如此捲曲的小樹枝.不合乎規矩取材的需要,雖然生長在大路旁,經過的匠人卻不屑一顧。】。"陶展文開口應道。


    最終,朱漢生的“象”疏於防範,陶展文首戰告捷。


    第二局成了亂七八糟的混戰,遠距離武器縱橫捭閩,大顯身手。當陶展文醒悟到自己已陷入對方的節奏中時,已經遲了。朱漢生最擅混戰,陶展文尚不及採取細緻的戰術,就眼睜睜地看著己方軍隊被殺得精光。


    “竟然用吃光對手棋子的方法來下象棋,這種手法簡直卑鄙無恥。”


    就在陶展文大發感慨時,敵方的“馬”已經深入己方營地,“炮”也已確定目標,“車”又切斷了退路——“帥”旗仍在,士卒卻悉數被滅,可謂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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