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帶他回來?”季遷沉默了,嚴振很有眼力勁兒地沒有追問。“今天就到這兒吧。”今天到家時間還算早,在家處理完一些文件後,季遷還有富餘的時間泡個澡。回來這些天跟打仗一樣,熱水包裹著身體的瞬間,他的疲憊總算得到緩解。忙起來的時候,自己沒有工夫去想其他的,一旦有了自己的時間,季遷不受控製地會想周鼎元。這些日子,他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此時此刻,他不得不麵對他所逃避的那些問題,關於周鼎元的那些問題。回來了還回得去嗎?如果回得去,還能再回來嗎?如果回不來,他和周鼎元該怎麽辦?季遷趴在浴缸邊緣,撈起扔在地上的西裝褲,從褲兜裏摸出那對戒指,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戒指表麵,那些日子的經曆仿佛就是一場夢,可這對戒指提醒著自己,周鼎元不是他的夢,他和周鼎元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一個口是心非嘴硬得要命的周鼎元是真實存在的。“季遷!”周鼎元掀開花盆,隻露出幾隻慌亂逃竄的螞蟻,並沒有季遷的人影,隨後他又放下花盆,手扶著水缸,將整個腦袋都埋進水缸裏。“季遷!”水麵泛起層層漣漪,回應周鼎元的,隻有隱約的回音,他垂眼看向水裏的倒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最近這些日子,周鼎元總是這樣苦中作樂,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尋找季遷的身影。但是大半個月了,季遷消失大半個月了,周鼎元一開始以為他是離家出走,後來看到季遷遺留在家裏的手表後,他還能自娛自樂,因為他覺得季遷會回來,畢竟這手表是季遷爸爸留給季遷的遺物。又或者,季遷走得很匆忙,可能他走得並不是那麽情願。不管怎麽樣,周鼎元都不相信季遷真的會用離開這一招來逼自己就範。季遷肯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或許是一天兩天,又或者是十天半個月,或許更久……時間一久,周鼎元便有些動搖,更久是多久呢?一年兩年?還是十年?還是一輩子?“操!”周鼎元罵了句髒話,“就算他媽的要走,好歹也跟我說一聲啊!”周鼎元嘴唇嚅動,表情逐漸變得委屈起來,自己也沒想季遷走。如果季遷再給他一點時間,總得給自己這個異性戀一點時間的吧?同性戀怎麽能這麽絕情,說走就走?還說喜歡呢,喜歡個屁,走得這麽幹脆,喜歡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作者有話說:周鼎元獨自在家發瘋,打開馬桶,從裏麵喊,“季遷!”第53章 季氏回收強效藥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說什麽的都有,那些不滿的聲音當中,屬alpha人數最多,看到這些消息,季遷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嚴振拿著文件進來找季遷,在將文件遞到季遷手上時,他停頓了一下,“季總,您真的要這麽做?”這份文件一簽,季遷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季遷主動伸手拿過了文件,利落地簽了字,“不想強效藥上市是我一意孤行,不能讓其他股東為我的行為買單。”既然是他季遷要求的收回強效藥,銷毀研究數據,那麽其他股東的損失就由他來承擔,他也會退出季氏,給大家一個交代。離開季氏時,嚴振特意請假送季遷回去,原本季遷是拒絕的,不想耽誤嚴振的時間,但嚴振態度堅決,他隻能欣然接受。“季氏人事變動,現在是最忙的時候,特意請假來送我,會耽誤你的時間的。”今天沒有司機,嚴振擔任了司機的工作,他從後視鏡裏看了季遷一眼,“季總。”“還叫季總,以後再見麵,我們就是朋友了。”季遷輕描淡寫的語氣,讓嚴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真的有那麽輕鬆嗎?那是季家的產業,季遷就這麽黯然離開,他難道就不會不甘心嗎?季遷知道嚴振在看他,他將視線從車窗外移了回來,對視嚴振的目光,“我之前一直想要做的都已經做了,沒有什麽不甘心的,權力本來就不是我所追求的東西,至於錢財,季家積累下來的錢財,還夠我和後人用很久。”錢和權都不是季遷想要的,那名利呢?季遷不是聖人,不可能無所求。“至於名利……這樣的研究成果,是讓我名垂青史,還是遺臭萬年,還真說不準。”嚴振沒再勸說什麽,話鋒一轉,“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接下來……季遷俯身向前,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接下來我想找一個地方。”想起季遷之前的話,嚴振猜測道:“你說過的那個隻有beta的地方?”“嗯。”季遷點頭,“我的beta在那兒,不管怎麽樣,我還得回去,我離開得突然,甚至沒來得及跟他交代一句,不知道他是不是很著急,是不是在到處找我。”正巧是紅燈,嚴振能大方打量季遷的表情,他跟著季遷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跟季遷聊起伴侶的話題,曾經他一度以為,季遷這樣的alpha,最後也隻會選一個和季家,和他季遷身份相匹配的omega,然後擁有一段靠著匹配度維持的婚姻。不苟言笑的嚴振突然笑了笑,“你說的那個地方,我現在有點相信是真實存在的了。”季遷的認知發生了那麽大的改變,甚至退出了季氏,想必是有過前所未有的經曆。習慣了周鼎元把自己當神經病,季遷現在能平靜接受任何人的質疑,嚴振能相信自己幾分,反倒讓季遷有些意外。“謝謝。”嚴振又道:“你有什麽頭緒嗎?”季遷無奈搖頭,自己試圖從這兩次經曆中找出共性,但是結果讓他很失望,無論是地點,還是時間,還是契機,好像都沒有關聯。“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辦法你又該怎麽辦?”季遷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那意味著他和周鼎元一輩子不會再見,可是有些問題的答案周鼎元還沒有親口告訴他,就算是周鼎元不喜歡他,他也想親口聽周鼎元說,他不想後半輩子帶著遺憾。他態度堅定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去找他的。”就像當初自己費盡心思找回家的路一樣,回家的路……季遷像是想到了什麽,拿過副駕駛上的平板電腦,打開瀏覽器,搜索了一些相關設定的小說,他簡單粗略地看了一些,表情逐漸變得失望起來。這些小說,跟周鼎元生活的事情相差很大,大多數講平權,講平等,但是依舊有alpha和oemga的存在。明明那邊的人那麽了解自己的世界,他們這邊仿佛對那個世界一無所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季遷歎了口氣,隨即想要關掉平板,視線再一次被網頁上的熱點新聞所吸引,一條名為“x馬座流星雨第三次造訪”的詞條衝到了熱搜第一位。車子剛好停進了季宅的車庫,嚴振下意識看了眼季遷平板上的內容,“流星雨,說起來你回來的那天好像也有流星雨。”季遷猛地抬頭,點漆似的眸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閃動,他想起來了,回來的那天,他上頂樓取衣服之前,也看到了有關於流星雨的熱搜,他又趕忙搜索了車禍那天的新聞,果不其然,那是x馬座流星雨第一次出現的時間。嚴振見他反應激烈,試探道:“和流星雨有關?”“我不知道,不確定。”季遷迫不及待地點進熱搜,視線牢牢鎖定在了熱搜的最後一句話,下一次流星雨將在三天之後,此後,x馬座流星雨百年之內不會再出現。百年。如果說這場流星雨是他找到周鼎元的契機,一旦錯過這次的流星雨,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跟周鼎元見麵。熱搜下有條熱評被頂到了最上麵,“怎麽天氣預報又有雨啊,每次都有雨,一次流星都沒看到,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在別人懷疑真假的時候,季遷的內心卻在狂跳不止,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他真的能用這種方式見到周鼎元嗎?“季總……”嚴振一時半會還是改不掉對季遷的稱呼,見季遷的表情變幻莫測,“您沒事吧?”“嚴振,最後再幫我做一件事吧。”季遷克製住激動的心情,隨後伏到嚴振耳邊低語了幾句。嚴振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隨後季遷大手拍在他的肩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我真的離開了,到時候我希望你能幫我完成最後的願望。”這三天季遷還要交代很多事情,明明無暇思慮太多,他還是覺得很焦灼,他很擔心三天後的x馬座流星雨,不能將他帶回到周鼎元的身邊。好不容易捱到三天後,季遷最後跟嚴振確定合同的內容,簽完字後,季遷看窗外湛藍的天空,和煦的陽光讓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絲溫暖。嚴振關切道:“季總, 這天氣不像是會下雨,你知道的,流星雨預報跟天氣預報一樣,有時候是不準的。”季遷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甚至簽下了很多捐贈合同,他投入了萬分的期待,嚴振怕他的期待落空,會經受不住打擊。就算季遷能順利離開,嚴振同樣擔心,因為下次x馬座流星雨出現是在百年之後,意味著季遷這輩子沒有回來的可能。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季遷能否適應,他和他的beta能否相守一輩子, 如果有朝一日,季遷後悔了,他是沒有退路的。這些道理,季遷都明白,但就算是分別,他也得跟周鼎元好好說一次再見,更何況他倆還沒有到說再見的時候,他絕對不會丟下周鼎元不管的。季遷手伸進褲兜裏去摩挲裏麵的戒指,他了解周鼎元的,周鼎元現在肯定很著急,肯定在拚命找自己,自己怎麽能不回去呢。簽完合同,嚴振沒有著急離開,他原本是想陪著季遷收拾點東西,但季遷表示他沒什麽可收拾的。自己第一次見到周鼎元時是一無所有,他想要的,周鼎元都能竭盡全力給他,他不需要帶走任何東西。臨近六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密布,沉甸甸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來,天氣預報也從晴轉成了陣雨。嚴振錯愕地看向天空,他的懷疑也隨著大雨將至而化為烏有,季遷好像真的能從他眼皮子底下被莫須有的東西給帶走。“季總……”嚴振的聲音被掩蓋在了雷聲之中,他想說危險,就算這辦法有用,萬一季遷被雷劈到,誰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可下一秒,季遷已經奪門而出。“季遷!”嚴振趕忙追了出去,阻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嘩”的一聲,一束白光閃爍,他下意識別過臉,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半天視力才恢複,再看向夜色時,已經沒有了季遷的人影。嚴振往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環視四周,季遷真的不見了。“轟隆,轟隆。”外麵雷雨交加,卷簾門被風吹得哐當作響,周鼎元抱著胳膊,眼神空洞地坐在躺椅上,直到屁股坐到有些麻痹,他動了動身體,撐在躺椅上的手觸碰到了柔軟的東西,他回頭一看,是季遷蓋過的毯子。季遷走得那麽利索,卻在家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除了自己給他做的毯子,還有他到了之後就占為己有的躺椅,還有這台小太陽,這些東西,好像都成了季遷的專屬。周鼎元的手指輕輕纏住毯子的一角,那種柔軟的感覺,讓他心頭的委屈一擁而上,他猛地站起身來,抄起毯子就往地上扔,嘴裏還惡狠狠道:“明天就把這些破爛玩意兒全部扔出去!這爛毯子!這張破椅子!”他表情凶神惡煞,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但舉著的手,遲遲沒有放下,毯子也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過幾天就去注銷副卡!”之前季遷的電話打了是暫時無法接通,現在已經是關機了,他和季遷的聯係好像徹底被扯斷。周鼎元心口一陣痙攣,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鼻子一酸,眼前都模糊了起來。季遷到底去哪兒了?他真的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嗎?“轟隆。”雷聲震耳欲聾,像是能生生刺穿人的耳膜,恍惚間,周鼎元好像還聽到什麽東西被碰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