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不是,間諜沒你這麽窮。”周鼎元馬上否認了自己的想法,畢竟季遷是進過局子的人,真要有什麽問題肯定走不出來的,“算了我不問了,問多了也是自尋煩惱。”中藥味就中藥味吧,周鼎元並不排斥,畢竟他媽最後那一兩年病得厲害,西醫解決不問題,他隻能熬點中藥給他媽媽一點心裏安慰,也算是習慣了這種味道。短暫的交談過後,周鼎元的目光被電視吸引,季遷又重新拿起了碗筷,繼續吃飯。電視上真在播放動物世界,這一集講獅子的交配,旁白繪聲繪色地介紹公獅子是怎麽求愛的,聽得周鼎元癟了癟嘴,“弄得好像他是公獅子一樣,知道得這麽清楚。”季遷沒有看電視下飯的習慣,他也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甚至沒有回應周鼎元。周鼎元回頭看了季遷一眼,這小子正襟危坐,手裏的筷子必須放下,才會拿起饅頭,饅頭還得掰成小塊兒,連吃菜的動作都斯文至極。知道季遷龜毛事多,沒想到他吃飯都這麽過場,他不是餓了兩天了嗎?餓了兩天的人還能這麽講究?在周鼎元的注視下,季遷進完這一餐,他整理好碗筷,抽了一張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最後抬頭看向周鼎元,“我吃好了。”周鼎元尷尬地躲開季遷的視線,他也看飽了,順手從兜裏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支,抽了一口後,兩指夾著香煙朝樓梯口的方向一指,“吃完你趕緊上樓休息吧。”尼古丁的味道刺激著季遷的嗅覺,他自己不抽煙,也不喜歡這種味道,下意識蹙緊了眉頭,不用周鼎元說,他也想快點離開一樓。季遷剛起身往樓上走,又聽到周鼎元收拾碗筷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將周鼎元叼著香煙,將所有的碗筷都放進的洗碗池裏,拍了拍手,關掉電視就想往樓上走,絲毫沒有洗碗的打算。抽煙已經夠讓季遷頭疼了,吃過的碗筷丟到一旁不馬上清洗這習慣,季遷實在是看不下去。“你不洗嗎?”周鼎元撣了撣煙灰,“這麽晚了誰洗碗啊,明天早上起來再說,睡覺睡覺。”季遷全身跟螞蟻在爬一樣,他雙腿像是注了鉛,定在原地,死活不往樓上走。周鼎元不知道季遷抽什麽風,硬生生都擋在他麵前,怎麽都不肯上樓,“走啊,杵在這兒幹嘛?”這是別人家,季遷自我開導,他霍地轉過頭,加快腳步朝樓上走去,眼不見心不煩。周鼎元一臉莫名其妙,什麽毛病,一會兒擋著路不肯走,一會兒跑得比兔子還快。回到三樓,這回不用周鼎元鎖門,季遷先從裏麵將門反鎖了,到浴室洗臉刷牙出來,他不指望周鼎元幫他換床單,從衣櫃裏找出幹淨的床單被套,自己研究了一會兒,便給床鋪好了。剛吃了晚飯就躺下睡覺,這不是一個好習慣,但季遷很累,吃飽過後,眼皮都變重了,也就不去計較健不健康。季遷看著窗外的夜空,自己也算是暫時安頓了下來,雖說周鼎元毛病很多,看著也不怎麽靠譜,但不像是個壞人,慢慢來吧,總能想辦法回去的。這一晚,季遷睡得還算安穩,沒有做關於車禍的噩夢,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他轉頭看向房門,今天周鼎元居然沒有來敲門。季遷洗漱便往樓下走,家裏靜悄悄的,隱約能聽到外麵的動靜,越往樓下走越黑,等到了一樓,漆黑一片,星點的光斑從卷簾門上端的鏤空出投射到地上麵,季遷這才後知後覺,周鼎元居然沒有開店?門外人聲鼎沸,就算不知道準確的時間,季遷也能確定時間不早了,周鼎元一個做生意的,居然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難怪有個帶鋪子的三層小樓,還能窮得叮當響。就在季遷猶豫要不要上樓去叫醒周鼎元時,卷簾門晃動,緊接著刺耳的聲音響起,卷簾門“嘩”的一聲被拉了上去,周鼎元拋著鑰匙出現在了門口。“喲,醒了。”周鼎元手上一用力,將卷簾門推到了頂部,“我早上出去賣你的手表。”原來不是在睡懶覺,季遷猶豫道:“多少錢?”周鼎元豎起五根手指,“五百。”季遷對這裏的物價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之前車費也就十來塊,他隱約覺得這五百應該不多,他不死心,試探道:“五百?大概是多少?”“這麽跟你說吧。”周鼎元指著門口掃地的大嬸,“我們街道清潔工的工資一個月都兩千六呢。”季遷猶如晴天霹靂,他想過賣不了多少錢,但沒想過能這麽少。“你也別覺得少,人家老板說你這不是什麽牌子,也就是看在做工好的份兒上五百收了。”周鼎元見季遷表情很難看,問道,“你多少買的?”季遷垂著眼睛,“那是我父親送給我的禮物,四百多萬。”“啊?”周鼎元腦子嗡得一下,很快又鎮定下來,他對季遷的話持有懷疑態度,“四百多萬人民幣?”根據出租車車費和清潔工工資來看,自己那兒的錢跟周鼎元口中的“人民幣”匯率應該算是1:1。“你真的假的?你爸是不是被人騙了?四百多萬買個沒有牌子的山寨貨?”周鼎元轉念一下,季遷這小子要是有四百多萬,還能在街上流浪,真你媽吹牛不打草稿,他真是受夠了這個張嘴就來的神經病。周鼎元全當季遷放屁,不屑諷刺道:“四百多萬你知道是多少錢嗎?我長這麽大,也就冥鈔見過那麽大的麵額,你就別吹牛逼了。”季遷沒有和周鼎元爭辯,他在心裏歎了口氣,算了,非常時期,自己也是彈盡糧絕了。“哎呀。”周鼎元伸了個懶腰,他這人知足者常樂,他還以為季遷那破表賣不了錢,有五百就不錯了,他下午就拿著這五百去打牌,萬一手氣好還能多贏點。他反過來安慰失魂落魄的季遷,“你也別多想,好歹有五百呢,從對麵叫兩籠包子的錢有了。”包子是現成的,對麵很快就送了過來,周鼎元還特別貼心不要筷子,從自己筷子簍裏拿了兩雙。季遷在接過筷子時,視線掃到了洗碗池,他頓時有點沒胃口,昨晚的碗筷周鼎元居然還沒有洗。第7章 “看什麽呢?”周鼎元早就餓了,都沒空用筷子,手拿了兩個小籠包飛快塞進了嘴裏。洗碗池的景象還不夠季遷惡心的,周鼎元徒手拿取小籠包,毫無餐桌禮儀可言,更是讓他大開眼界。“你沒洗碗,還有,別用手拿,你手裏明明有筷子。”周鼎元一個人在家習慣了,哪兒注意過這些,碗筷他恨不得哪天用哪天洗,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你急什麽?家裏又不是沒筷子了,哪兒來這麽多規矩啊,你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照周鼎元家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情況,季遷還真不敢硬氣說不吃,他沉默著坐在了餐桌旁,仔細將筷子對齊,隨後端起餐盤,夾起一個包子,優雅進食。就這功夫,周鼎元已經塞了半籠包子進了嘴裏,他隨手打開電視機,嘴裏的包子還沒咽下,口齒不清道:“待會兒我要去打牌,你幫我看店吧。”反正家裏沒東西可偷,最值錢的也就是那兩台電腦,季遷真要是跑了,自己也清靜。周鼎元身上的陋習季遷已經糾正不完了,他還沒來得及叫周鼎元別包著食物說話,聽到“打牌”兩個字,他眉頭緊蹙。“你碗什麽時候洗?”洗碗的事情一大早提了兩次,周鼎元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你別唧唧歪歪的行不行,你又不是我媳婦,成天管我洗不洗碗算怎麽回事?”季遷被噎了一下,他很難想象,什麽樣的人才會看上周鼎元,跟周鼎元結婚的人,得對他有多包容。“碗筷放著不洗容易滋生細菌。”季遷耐著性子解釋。“哪兒沒細菌啊,你喘口氣都有細菌的,沒有富人命,還一身富人病,你是豌豆公主轉世啊?這麽精貴,要洗你洗,又不是我一個人吃的。”季遷被周鼎元懟得啞口無言,其實他自己也沒做過這種事情,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助理在安排,家裏的衛生更是有家政打理,洗碗這種事情他自己也不會。見季遷不說話,周鼎元自己更不可能揪著洗碗的事情說個沒完,兩人吃完早飯,周鼎元便著急往麻將館跑。季遷把他叫住,“我需要用電腦。”周鼎元倒也沒那麽吝嗇,“你用唄,台式的,我房間還有個筆記本,密碼都是六個8,我走了。”周鼎元這麽急急忙忙的,季遷也沒有攔著他,周鼎元這人不靠譜的,出路還得靠自己找,想要了解自己的現在的處境,上網是最好的選擇。電腦桌上全是花生瓜子殼,煙灰缸裏的煙頭早就插滿了,煙灰都飄到了鍵盤上,可謂是一片狼藉,衛生條件差成這樣,周鼎元都舍不得收拾一下。季遷忍住作嘔的衝動,拿過紙巾,將自己要用的地方擦了好幾遍,看著稍微整潔一點的桌麵,也算是差強人意了。季遷研究了一下電腦,很快找到了開機鍵,短暫的等待後,屏幕亮起,他輸入密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非常暴露的美女桌麵。季遷停頓了一下,隨後無視,他大致看了一眼周鼎元的電腦,電腦桌麵上的東西很少,除了電腦本身自帶的幾個應用程序外,隻有一個瀏覽器,一個聊天軟件,還有幾個沒有修改名字的文件夾。季遷隨手點開一個文件裏麵的視頻,赤裸的畫麵布滿整個屏幕,音響音量也開到了最大,女人嬌滴滴的喘息聲響徹整個鋪子。“低俗。”季遷實在沒有忍住,惡狠狠地評價,並且飛快關掉了視頻,他算是看出來了,周鼎元這個beta腦子裏就沒有正經事,吃喝玩樂,除了打牌,就是女人,連自己鋪子的生意他都顧不上的。季遷沒有再繼續亂點,他生怕汙染了自己的眼睛,打開了瀏覽器,在網頁上不斷搜索著他需要的信息。搜索了好一陣,季遷總算是有點明白了,他現在壓根兒不在原來的國家,與其說是不在原來的國家,不如說和之前根本就不是同一維度,這個社會似乎和他成長的社會很相似,科技發達,人類文明都達到了一個統一的高度,隻是這個社會隻有兩種性別,男人和女人。自己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兒?是因為那場車禍嗎?自己又該怎麽回去呢?有一個可怕的問題縈繞在季遷的心頭,他還回得去嗎?如果回不去,一個沒有身份,沒有金錢,沒有人脈,沒有學曆,一無所有的他,該怎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季遷抬頭看了一圈這間破破爛爛的裁縫鋪,難道得靠這個鋪子,靠那個整天隻知道打牌看片兒的周鼎元?“小周?你在不在啊?”一個滄桑的聲音響起,一位頭發花白,佝僂著身子的老奶奶顫顫巍巍地進了鋪子,手裏還提著一個塑料袋。老奶奶老眼昏花,隻要鋪子裏有人,她就當是周鼎元,她舉著塑料袋搖晃,“你給我改改這條褲子,好好的,我閨女不穿,丟了可惜,你改了我穿。”季遷連忙起身解釋,“周鼎元出去了,晚點才會回來。”老奶奶盯著季遷看了好一陣,這才認出對方不是周鼎元,嘴裏念念有詞,“出去了啊,我還以為是他呢,我看著門開著的。”說著,老奶奶失望轉身,蹣跚著往店外走,季遷歎了口氣,老人行動不便,就算離得不遠,來一趟也不容易,他開口將人叫住。“您等一下。”季遷四下看了一圈,拿起旁邊的紙幣,“您把褲子放在這兒吧,您告訴要怎麽改,我記下來,等他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他,您明天再來拿,這樣行不行?”老奶奶一口答應了下來,還連說了好幾個“謝謝”。接下來的時間,季遷一邊上網,努力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一邊幫周鼎元接待客人,等他再抬頭的時候,店裏燈光有些暗,天色也漸漸晚了下來。季遷捏了捏鼻梁,他也算是對他身處的環境了解了個大概,接下來要做的可能就是兩件事,一是想辦法找到回去的路,二是掙錢。他現在的心情很平靜,大概是周鼎元給他的衝擊太大,這個陌生世界反倒顯得正常了一些,既來之則安之。季遷還在想周鼎元什麽時候回來的時候,從門外傳來了熟悉的歌聲,周鼎元哼著歌,臉上洋溢著笑容,提著一袋兒鹵菜出現在了門口。“沒跑呢。”周鼎元贏了錢,心情大好,他隨手將鹵菜丟在了縫紉機上,“贏了,今晚加菜。”季遷似乎對他贏錢並不是很在意,拿出那張被鹵菜壓著的草稿紙,又指著衣架上的幾件衣褲,“有客人來找你,我幫你都記下來了,你有時間就早點給人改出來吧,要求我都寫在了紙上。”周鼎元拿過草稿紙一看,看向季遷的眼神裏閃著光,“喲,你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還是能幫我看鋪子的。”季遷並不覺得周鼎元的話是在誇他,他要幫他自己,所以得跟周鼎元好好談談。“你的經濟來源就靠著這間裁縫鋪。”碗櫃裏,幹淨的碗筷已經所剩無幾,周鼎元拿了兩個大海碗將就著用著,他將另一副碗筷遞給季遷,“對呀。”季遷接過碗筷放下,沒有著急吃飯,“那今天打了一天的牌,如果沒有我在,一整天都沒有生意。”“對呀。”“那你錢從哪兒來呢?”周鼎元理直氣壯地拍了拍口袋,“我贏了啊,這不比我幹一天活賺得多。”“輸錢皆因贏錢起,你輸的時候怎麽辦呢?你總不能靠著打牌生活吧?”這明顯是話裏有話啊,周鼎元有點不耐煩,“你想說什麽啊?”“我想說,你得正經工作。”周鼎元搔了搔鼻尖,“我哪兒沒正經工作了?有生意我就做啊,你也不看看我這是什麽地段,有幾個老客戶就不錯了,你以為現在是以前,人都不在裁縫鋪做衣服了,現在都上網買。”“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沒生意就是自己找生意,要是都像你,沒生意就不做,那生意怎麽還做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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