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點兒,”維多利亞小心翼翼地說。由於波恩斯福特·瓊斯博士提到了她過去的確搞過的事情,她心中感到寬慰。


    “太好了,太好了。你能沖洗膠捲嗎?我還是老辦法——用盤子沖洗。暗室也太簡陋。你們年輕人都習慣使用新設備,往往對簡陋的設備感到不耐煩。”


    “不會的,”維多利亞說。


    維多利亞到考察隊的倉庫裏挑選了一把牙刷、一管牙膏、一塊海綿,又拿了些慡身粉。


    她努力思索著,企圖弄清楚自己目前的確切身份,但仍然覺得摸不著頭腦。顯而易見,人們錯把她當做維尼西亞了。那個女孩子要到這兒來參加發掘工作,而且還是個人類學家。維多利亞連人類學家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若是附近有本字典,一定要查一查。那個女孩子大概至少還要過一個星期才來。還有一個星期,很好——在她到達之前,或者是在汽車去巴格達之前,自己便是維尼西亞·塞維裏,而且,在這種困難處境中,一定要盡可能保持情緒飽滿。看來,波恩斯福特·瓊斯博士是既高高興興,又糊裏糊塗,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擔心,但是對理察·貝克爾卻很不放心。她很不喜歡理察用那種苦於思索的眼神看著向已,而且覺得,如果自己不小心謹慎,貝克爾很快就會看穿自己的假麵具。十分幸運的是,她曾在倫敦的考古研究聽當過很短一段時間的打字秘書。因此,在考古學方麵知道一點兒隻言片語,而現在可能會有用了。但是,她必須十分小心,一點兒差錯能出。維多利亞想道,幸運的是男人們都藐視女人,因而,即使她露出什麽差錯,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至多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證據,證明女人們是多麽可笑,多麽昏昏庸庸。她感到自己特別需要這段時間,這簡直象是判了死刑之後得到一段緩刑期一般。因為,從橄欖枝協會的角度來說,她突然失蹤這件事情會使他們張皇失措。她已經從監獄裏逃了出來,以後發生的事情很難追蹤查詢。理察的汽車沒有經過曼達裏,所以,誰也不會猜到,她現在會在阿斯瓦德土丘這裏。他們是想像不到的。在他們看來,維多利亞似乎已經化作飛煙了。他們或許會認為,維多利亞已經死了,認為她走進沙漠,迷失了方向,最後,精疲力竭,嗚呼哀哉了。


    好吧,讓他們這樣想去吧。當然十分遺憾的是,愛德華也會這樣想!很好,愛德華隻好這樣受著。但是無論如何,他這份罪不會受太長時間了。在他因為要自己跟凱薩琳交朋友而苦惱傷心的時候——自己就會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起死回生——隻不過不是原來那個淺黑色頭髮的維多利亞,而是一個金髮女郎了。


    想到這裏,她又考慮起來,為什麽他們(不論他們是什麽人)要把她的頭髮染了。維多利亞想道,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不過,不論她怎麽思索,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而且,她的頭髮很快就會長長一點兒,那時,根部露出黑色,一定會使人感到奇怪。一個染著白金色金髮的女郎,既沒有敷香粉,也沒有塗口紅!還有哪個女孩子會象自己這樣,處於如此不幸的境地?維多利亞想道,這都沒有什麽關係,我不是還活著嗎?而且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不該高高興興的——無論如何還有一個星期可以高興呢!到考古考察隊來看看他們幹些什麽,是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隻要她情緒飽滿,把戲做好,不露出馬腳,就會萬事如意。


    她發現,自已扮演這個角色並不容易。談起人名、出版物、建築物的樣式、以及陶器的種類時,都得小心翼翼地應付。幸運的是,人們總是喜歡別人一聲不響,認真地聽自己講話。在波恩斯福特·瓊斯博士和理察講話時,她是再認真不過了。於是,她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聽著,聽著,不怎麽費力地學會了不少考古學術語。


    而每當她獨自一人在房間裏時,就偷偷摸摸地拚命看書。考察隊駐地有一大批考古學方麵的書籍和雜誌。她很快就學到了這門學科的一些隻言片語。她感到這裏的生活十分令人入迷,這的確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每天清晨,有人給她送來茶點,然後,她就爬上發掘場。她有時幫理察照像,有時把陶器收集到一起,貼上標籤,有時站在旁邊看著人們幹活,十分讚賞他們的技術和細緻的動作;有時看著小孩子們跑來跑去,提著籃子把土倒在土堆上,欣賞著他們的歌聲和笑聲。她掌握了歷史時期的劃分,在挖掘工作中,她認得出不同年代的遺物,對前一期的挖掘工作她也都熟悉了。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挖出墓葬來。她被人們當做一個人類學家,人們期待她進行工作。可是她讀的那些書籍和雜誌,都沒有涉及這門學科。“如果真地挖出骨頭或是墓葬來,”維多利亞自言自語地說,“我就得生一場大病,重感冒一下,是嚴重的膽病發作——然後就馬上臥床不起。”


    但是,一直沒有挖出墓葬來,倒是慢慢地挖出來一座宮殿的牆壁。維多利亞對挖掘工作著了迷,而且,這兒也沒有機會要她來表示自己是否有才能,或是表示有無特殊技能。


    理察·貝克爾有時還是用懷疑的目光瞧著她,而且她感覺到,雖然他沒有說什麽,目光中卻含著挑剔的意味。但是,他情緒上倒是很高興,態度上也很友好,而且對她的熱情表現感到愉快。


    “你從英國到這兒來,對你來說,一切都是很新鮮的,”有一天理察說道,“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搞發掘工作的時候是多麽激動。”


    “那是什麽時候?”


    “時間很久了。那是十五年——不,是十八年前的事兒了。”


    “你對伊拉克一定很了解嘍?”


    “噢,我不光是在伊拉克搞發掘,還有敘利亞——還有波斯。”


    “你的阿拉伯語講得很好,是吧?你如果穿上阿拉伯服裝,能裝扮成一個阿拉伯人嗎?”


    他搖了搖頭。


    “噢,不行——那還差得多。我懷疑是否有哪個英國人曾經裝扮成阿拉伯人而不受懷疑──不論裝扮多長時間都不行。”


    “勞倫斯1行嗎?”


    --------


    1英國著名演員,——譯者注


    “依我看,他根本不行。一個英國人裝扮成當地人而確實看不出差別來,據我所知,隻有一個人。這個人是在本地出生的,他父親擔任過駐喀什的領事,也擔任過駐其他偏僻地方的領事。他從小就會講各種古怪的地區方言,而且我相信,他以後也沒有忘記。”


    “他後來怎麽樣了?”


    “畢業以後再沒見麵。我們是在一起上學的。大家都叫他行者,因為他能一動不動地打坐入定。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工作——雖然我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


    “你畢業以後再沒見著他嗎?”


    “說也奇怪,幾天以前就那麽湊巧碰上了他——是在巴斯拉碰見的。這件事兒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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