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隻剩下那個窗戶了。她很快發現,窗戶倒是個很有希望的地方。窗外那一層木頭格子已經破舊不堪。不過,即使她能夠折斷幾根朽爛了的木頭,逃到外邊去,那也不可能不搞得桌球亂響。因而就必然引起他們的注意。此外,既然監禁她的這間屋子是在二層樓上,要想從窗戶逃到外麵去,就得製做一根繩索,不然就得跳下樓去,那就很有可能造成腳腕子扭傷,或者其他部位摔傷。維多利亞想道,在書上常常看到,可以把床單等物撕成一條一條的做成繩子。她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那床厚厚的棉被,還有那條千瘡百孔的毯子。哪一樣也不適宜做繩子。她沒有剪子把棉被剪開。雖然可能把那條毯子撕成條條,但是,毯子既然那樣破舊了,不可能指望它能經受得住她的體重。


    “他媽的,”維多利亞大聲罵道。


    她愈來愈急切地考慮怎樣逃走。據她判斷,看守們都是些頭腦簡單的人。對他們來說,隻要把她鎖在房間裏,那就完事大吉了。他們不會想像得到她會逃走,因為他們認為,理由很簡單,她是個囚犯,而囚犯是不能逃走的。給她注射了麻醉劑、把她帶到這裏的那個人,不論他是誰,現在是不在現場的——這一點她有把握。那個人(他,或者是她),或者說那些人,準備明天到達。他們把她放在一個遠離巴格達的地方,讓這些頭腦簡單的當地人看管著她。這些人願意按照指示辦事,但對玩弄花招卻是很不熟悉的。他們對於一個麵臨死亡威脅的年輕的歐洲女子的發明創造能力,大概不會曉得。


    “我一定得想法逃出去,”維多利亞自言自語地說。


    她走到桌子跟前,開始吃起晚飯來。她應該保持自己的體力。晚餐又有米飯,還有幾個桔子,此外,有一盤顏色鮮艷的桔子醬,裏麵放著幾小塊肉。


    維多利亞把食物全部吃光,然後又喝了一杯水。她把水罐放到桌上時,桌子微微傾斜了一下,水濺到地上一點。濺上水的那一小塊地方立刻變成了個小小的稀泥潭。看到這個小泥潭,維多利亞·瓊斯小姐那富有創造力的頭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主意。


    問題是那把鑰匙是否還插在鎖孔裏沒有帶走。


    太陽開始落山了,天很炔就會黑下來。維多利亞走到門前,跪到地上,十分仔細地看著那巨大的鑰匙孔,但是一點也不透亮。現在,她需要的是一件能戳動鑰匙的東西——一根鉛筆或是一根自來水筆桿都行。手提包被他們拿走了,太可恨了。她皺著眉頭在屋子裏東看西找。桌子上唯一的餐具是把羹匙。這件東西雖然以後可能會用得著,但是,目前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維多利亞坐下來冥思苦想,打著主意。過了一會兒,她大叫一聲,脫下一隻鞋來,用力把裏麵的皮墊揭了下來,然後把它捲成一卷,試了試,還相當硬。於是,她又走到門前,蹲下身子,使勁往鑰匙孔裏捅去。幸運的是,那把特大的鑰匙隻是鬆鬆地嵌在孔內。捅了三、四分鍾,鑰匙便活動了,落在外麵的地上。因為是土地,沒有發出多大響聲。


    維多利亞想道,“現在我得抓緊,趁著天還沒全黑下來,快點動手。”她把水罐端過來,小心地往門框下邊的一塊地方倒了點水,這塊地方,據她判斷,距離鑰匙最近。然後,就在那一小片濕地上,用匙挖,用手扒。這樣,不斷地往上灑點水,便一點一點地在門框下邊挖出了一個淺溝。她趴在地上用力往外看去,但是很難看到外麵有什麽東西。她把袖子卷了起來,發現從門框下邊能伸出手去,還能伸出半截胳臀去。她的手指象探寶一樣到處摸著,一個手指尖終於碰到了一個金屬物件。她已經摸到鑰匙了,但是沒法把胳臂再伸出一點去把鑰匙抓近些。她的下一個措施是,把別在撕斷了的肩帶上的別針取下來,彎成一個鉤形。然後,如同阿拉伯人把魚鉤藏在楔形麵包片裏麵釣魚那樣,開始工作了。在她急得快要哭了的時候,她那個鉤形別針鉤住了鑰匙,把它鉤到了手指能夠摸著的地方。然後,她把鑰匙從稀泥溝中抓到門裏麵來。


    維多利亞跪在地上,非常欽佩自己的天才發明。她用泥手抓起鑰匙,捅進鎖孔中。這時,她聽到附近有些野狗狺狺狂吠,便等了片刻、然後,轉動起鑰匙。她輕輕一推,門便開了一個小fèng。維多利亞小心謹慎地從fèng隙中向外望去。房門連接著一間很小的外間屋,屋子那頭有一扇房門開著。維多利亞等了一會兒,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那間外屋的屋頂上到處是大豁口,地上也有一兩個坑。盡頭的房門外邊是一段用粗製土坯壘起來的樓梯,通到外麵的花園裏。


    這就是維多利亞所要觀察的全部的周圍環境。她又躡手躡腳地走回她那囚室。今天晚上不會有什麽人來找她了。她準備等到天黑下來,等到這個小村子或是市鎮大致安靜下來,人們進入夢鄉,那時再走。


    另外,她還注意到一件東西。外屋房門附近有一塊破舊不堪的黑布,卷做一團。她估計那是件鬥篷。待動身時,可以披在西服的外麵。


    至於等了多長時間,她不清楚。她覺得等得太長了,簡直是漫無止境。最後,附近人家的各種各樣的嘈雜聲音終於沉寂了下去。遠處,一架留聲機裏播放著的哇喇哇喇的阿拉伯歌曲停止了,沙啞的喊叫聲、吐痰聲都消失了,遠處的婦女們那種尖聲尖氣的大笑聲、孩子們的啼哭聲也全部停息了。


    最後,隻聽到遠處一聲嗥叫,聽來象是隻豺狗。此外,便是時斷時續的狗叫聲。她知道,狗叫聲整夜都不會停下來的。


    “好吧,現在開始吧!”維多利亞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她慎重地考慮了片刻,從外麵把房門鎖上,把鑰匙留在鎖孔裏,然後,摸索著走出外屋,撿起那團黑布,來到泥上樓梯的頂部。這時,月亮已經升起,但是位置尚很低。憑藉著月光能夠看見道路。她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還差四級就到地麵時,停下了腳步。現在,她站的位置跟花園外麵的泥土圍牆一般高。如果繼續走下樓梯,就得沿著房子的山牆走過去。她能夠聽到樓下房間裏傳出的鼾聲。如果在牆頂上走,可能會好些。圍牆很厚,可以在上邊行走。


    她選擇了後一條路線,她在圍牆上走起來十分敏捷,但有點搖搖擺擺,她很快便走到圍牆呈直角狀的拐彎處。從這裏往外看去,外邊好象是片椰林。而且,此處圍牆有一段塌了下去。維多利亞決定在此處下去,於是她半跳半滑地下了圍牆。不大一會兒,她就順著椰林中間的小路,朝著外邊那圈圍牆的一個缺口走去。她來到了一條修築得很不象樣的狹窄小路上。這條路實在太窄,連小汽車都無法通行,隻可供驢子行走。小路兩側都是土坯牆。維多利亞沿著小路盡快地向前走去。


    現在,狗開始狂吠起來。兩隻淺黃褐色的野狗從一個門裏竄出來,對著她狺狺而吠。維多利亞從地上撿起一把石子和磚塊,朝著它們扔過去一塊。兩隻狗大叫一聲跑開了。維多利亞又繼續往前快走,拐了一個彎,來到了大街上。這條街路麵很窄,車轍很深,從村莊中間穿過。村中全是土坯房子,月光下望去,一片灰白。維多利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跑了起來。這時,狗又叫了起來,似乎是警告人們,可能發生了搶劫案,但是,沒有一個人對深夜發生的這件事情感興趣。不久,她便跑到一片空曠的地方,這裏有條混濁的小溪,溪上有座破爛不堪的拱形小橋。再往前看,這條路,或者說,這條小路,通向無邊無際的遠方。維多利亞繼續向前跑去,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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