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性格中也有怯懦的一麵。雖然他不怕人和動物,但是他卻害怕一些自然現象和莫名其妙的東西。例如,天上那奇幻莫測的烏雲有時會嚇得他渾身發抖,夜晚單獨上樓的腳步聲有時會嚇得他屁滾尿流。他認為,這是那同胞兄弟的性格在自己身上的體現。


    在他的心目中,人生就是搏鬥,無始無終無盡無休的搏鬥既和他人鬥也和自己鬥;既和敵手鬥也和親友鬥;既和社會鬥也和自然鬥;既和肉體鬥也和心靈鬥。誠然,搏鬥的形式多種多樣。有時一人對一人,有時一群對一群,有時實力懸殊,有時旗鼓相當;有時公開對陣,有時幕後角逐;有時迎麵斧,有時背後槍;有時含沙射影,有時蜜裹砒霜……在這搏鬥中,權力最為重要,因為它既是追求的目標,也是獲勝的保障。他的人生目標就是讓越來越多的人拜伏其腳下,而他不得不拜伏的人則越來越少!為了實現這一崇高的理想,他可以犧牲自己的某些樂趣,包括對女人的欲望。在“*’期間,他曾成為“一心撲到革命工作上,不考慮個人問題”的先進典型。“*’結束後,他也曾宣稱“結婚是男子漢進取意誌衰退的表現”!他給自己立下的座右銘是“玩物喪誌”!於是,到本案發生的1984年,他已當上科長,而且大有晉升副局長的趨勢,不過他仍然孑身一人,在這人生的搏鬥中孤軍奮戰。


    然而,他沒有想到一個農場姑娘竟然改變了他的人生哲學!


    當他第一次因調查肖雄的案件而見到“賽知青”李紅梅時,渾身的性感神經就一下子興奮起來。賽知青果然名不虛傳,她不僅非常美麗,而且她的身體裏有一種能促使男人想不顧一切去占有的魅力。以前,別的女人也曾喚起過穀春山的欲望,但是那欲望從來沒有像他麵對賽知青時這樣強烈。開始,他還竭力抑製自己的欲望,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在做徒勞的抗爭,因為那種欲望越壓製就越強烈。見不到那姑娘的時候,他會寢食不安,坐臥不寧,於是他藉口肖雄案件的需要而進駐了濱北農場。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那個姑娘。在他的心目中,賽知青是他要以一種新的方式加以征服的對象!


    他多次找賽知青單獨談話,有時在辦公室,有時在賽知青家裏。他對賽知青的父親格外尊敬,這使得沒見過什麽大官的“臭雞蛋”李青山很有些受寵若驚。


    他找賽知青談話的理由都是了解傻麅子的情況,讓賽知青與傻麅子劃清界限並揭發其違法犯罪活動。不過,在談話過程中他會千方百計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談自己的光榮歷史,談自己的遠大抱負,也談自己對人生和愛情的看法當然隻談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他還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既要溫文爾雅,又要瀟灑大方。他認為,就憑自己的地位和本事,無論如何也能在這場搏鬥中把那個叫“傻麅子”的小子打翻在地!


    在一次次的談話中,穀春山覺得賽知青似乎對他挺有好感,挺愛聽他講話也挺佩服他。不過,賽知青每次談話又都堅持說“肖雄是個好人,絕不會幹犯法的事兒”,並請他“高抬貴手,放過肖雄”。穀春山聽了這些話心裏總感覺酸溜溜的,但他又覺得一個農場姑娘為相好的男人說情也不奇怪。他想,隻要能得到這個姑娘,他也不一定非要把傻麅子置於死地。


    4月17日晚上,吳鴻飛去後屯看電影。穀春山閑著無事,走出辦公室,來到家屬區。由於農場中好動的人大都去後屯看電影了,而不好動的人也都上炕睡覺了,所以家屬區裏靜悄悄的。穀春山不由自主地來到賽知青家門外,看見有個人在院子裏收衣服。借著窗戶透出來的燈光,他看出是賽知青,就說:“紅梅,還忙著哪?’


    賽知青聽出來人是穀春山,忙說:“唷,是穀科長。有啥事兒嗎?’


    “還是那個事兒。”穀春山說著撥開院門插棍,推門進了院子。“我們來農場的日子也不短了,該回去了。所以有些事兒還得跟你談談。你爹呢?’


    “晚上喝了點兒酒,睡了。”


    “噢!”穀春山放低了聲音。


    “那穀科長就請屋裏坐吧。”賽知青拿著衣服,領著穀春山進了自己住的西屋。


    進屋後,穀春山見炕頭上已經鋪開了被窩,就說:“你要睡覺啦?那就改日再說吧。”


    “沒關係,你坐這邊。”賽知青把衣服放到北炕上,讓穀春山坐在炕桌右邊,自己坐在左邊。


    穀春山不急於談案子的事,問道:“紅梅,咋沒去後屯看電影?’


    “黑燈瞎火的,我一個人不愛去。”


    “你想去看,我可以陪你去嘛!”穀春山看了看手錶,說:“現在去也成,聽說一塊堆兒演倆電影呢,咱們可以看第二個。”


    “噢”賽知青微笑著說,“下回再說吧!穀科長,你吃蘋果不?縣城買的,挺甜!”她說著就下炕走到北邊炕梢取來一個蘋果,又從箱子上找來一把水果刀,放到穀春山麵前的炕桌上。


    穀春山說了聲“謝謝”,拿起刀和蘋果,邊削邊說,“肖雄的案子,我又考慮了,可以撤銷。隻要他不再幹啥違法的事兒,我們就可以不查了。”


    “真的?’賽知青喜出望外。


    “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數。不過,我這樣做可是為了你呀!”穀春山瞟了賽知青一眼。


    “那我就謝謝穀科長啦!”


    “咋謝呀?’穀春山一走神,水果刀刺到了手指上,他“哎唷”一聲放下手中的刀和蘋果,用右手按住了左手的拇指。


    賽知青見狀,忙跳下炕來問道:“咋的了手啦?我給你找塊布包包?’她說著從炕桌底下拿出一個針線篋,找出一條白布,站在地上給穀春山包紮。


    穀春山站在賽知青對麵。他離她這麽近,都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一股強烈的衝動一下子湧上他的胸膛,使他感到有些窒息。他一把抱住了賽知青,說:“紅梅,我愛你!”


    賽知青愣了一下,板起臉說:“你要不鬆手,我可就喊人啦!”


    穀春山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一下子抱起賽知青,撲到炕上,不顧一切地壓了上去。賽知青剛剛喊出:“來人”,她的臉就被穀春山抓過來的棉被捂住了。賽知青掙紮了兩下,很快就放棄了抵抗……


    第三十四章 毛骨悚然的夜晚


    “賽知青”李紅梅的事情過去之後,穀春山覺得輕鬆了許多。他慶賀自己逢凶化吉不僅逃脫了罪責,而且還升了官!他認為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日後定有遠大前程。然而,這種死裏逃生的慶幸並沒有在他心中停留多久,賽知青之死的陰影日益沉重地壓上他的心頭。每當他獨自思考問題的時候,賽知青那雙憂鬱的眼睛就會攪得他心神不定。每當他夜不能寐的時候,賽知青最後的叫聲又會嚇得他不敢關燈。他覺得自己的意誌不像以前那麽堅強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對前途都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知道,這是自己性格中本應屬於胞弟的那一部分占了上風。他竭盡全力扭轉這種狀況,但成效甚微,因為那沉重的負罪感牢牢地壓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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