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慶說:“穀書記,你這話就說走板了。咱們這桌飯可是為洪博士安排的。”


    “對對,韓院長的話完全正確。你們看,人都是會犯錯誤的吧?我們要是不犯錯誤,那正確道路上還不早就人滿為患啦!我自罰一杯。” 穀春山舉杯一飲而盡,“說到錯案嘛,公檢法三家都有責任。不過,甭管誰的責任,都是我們政法工作中的失誤,都應該堅決糾正。洪博士,我也表個態:隻要你工作需要,我們公檢法三家都會全力支持。”


    韓文慶帶頭鼓掌,說:“不愧是政法委書記!”


    穀春山忙說:“我說的隻是我們濱北縣的公檢法。其實,我們都是在韓院長的領導之下。韓院長,我倆整一杯吧?”


    兩人幹杯之後,郝誌成說:“哎,咱們這可是八小時之後的朋友聚會,你們咋還老想著工作上的事情。太累!我說衛華,你們老師大老遠來的,你還不整點兒節目?”


    楚衛華站起身來,說:“洪老師,我敬你一杯啤酒吧!”說著,他就給洪鈞的玻璃杯中倒啤酒,但因倒得太急,杯子裏有大半杯沫子。


    郝誌成在一旁笑道:“衛華的技術太差。倒啤酒的訣竅是八個字——‘歪門斜倒,杯壁下流’!”說著,他拿過一個幹淨杯子,示範了一遍,果然杯子裏的啤酒幾乎沒有一點沫子。


    楚衛華說:“我今天又跟郝局長學了一手——歪門邪道,卑鄙下流!”然後他把自己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洪鈞此時覺得胸中充滿豪情,於是就把郝局長倒的那杯酒和楚衛華倒的半杯酒都一飲而盡。眾人鼓掌叫好。


    又喝過幾輪酒之後,洪鈞自覺不勝酒力,便有意告辭。穀春山看出這一點,就提議用“杯中酒”結束晚餐。


    洪鈞反覆與韓文慶等人告別之後,由楚衛華開車送回鬆江賓館。


    在汽車裏,洪鈞對楚衛華說,“刑警隊的那個……吳隊長挺逗,光知道吃酒……喝菜,老也不說話。”


    楚衛華被洪鈞那略帶醉意的話逗樂了。


    洪鈞瞪著眼睛問:“你笑……什麽?”


    “我沒笑啥。洪老師,你今天可喝得不少。”


    “我的酒量……還可以吧?”


    “要我說,真是大可以啦!”楚衛華小心翼翼地開著車,“你說吳隊長不愛說話,他這人就這脾氣,所以人們都叫他‘吳老蔫兒’。不過,他辦案可有一套,特別是審訊。聽說,再刁的傢夥到他麵前也得趴架!”


    “你們的韓院長和那位穀……書記也挺有意思,好像都……話裏有話。”


    “這事兒吧,挺複雜。最近都傳說我們這裏要‘地改市’。如果濱北地區改成了濱北市,那就得提拔一批幹部。據說,韓院長和穀書記都是未來這濱北市政法委書記的熱門人選,倆人在暗中較著勁呢!”


    “他們可別跟我……較勁。”洪鈞打了個酒嗝。


    “那不能。隻要你不影響他們的前程,他們一準對你很客氣。其實,他們這樣鬥,對你也有利。這麽說吧,如果他倆一條心,你這個案子恐怕就很難翻。現在他倆都想找對方的毛病,倒給你提供了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就是……漁翁!”


    汽車停在鬆江賓館門口,洪鈞跳下車來,但沒想到腿一軟,坐在了旁邊的雪地上。楚衛華忙過來把他扶起來。洪鈞覺得走起路來兩腿有點打晃,眼睛也有點模糊,他想趕快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忽然,他看見從前麵的拐角處走來一個人,走路的樣子比他還吃力,定睛一看,原來是前天晚上在餐廳看到的那個瘋女人。他便停住了腳步。瘋女人目不斜視地從他們汽車的後麵走了過去。洪鈞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其消逝在夜色之中。


    楚衛華連續叫了洪鈞好幾聲,洪鈞才轉過頭來。


    “洪老師,那是個瘋子,你看她幹啥?我第一次見她時,也覺著怪可憐的,還想打聽她家在哪兒,好把她送回去。可誰也不知道她是哪兒的人。這年頭,正經事兒還管不過來呢,誰還管一個瘋子?”


    “是啊!”洪鈞口中應和著,心裏卻想著另外一個女人,便問道:“衛華,昨天我托你查的事兒,你查了麽?”


    “啥事兒?”


    “就是……你有沒有肖雪的通訊地址。”


    “噢,真對不起,洪老師,我昨天晚上給忘了。我回家就給你查,明天告訴你。”


    洪鈞在涼風中站了幾分鍾,覺得清醒多了,便謝絕楚衛華的陪送,自己走進賓館。


    第八章 出人預料的推理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洪鈞第三次來到法院。楚衛華已經把鄭建國案的卷宗取來了。他把案卷交給洪鈞,並讓洪鈞到他的辦公室去——正好,他們辦公室的人都有事出去了,洪鈞可以安安靜靜地閱卷。


    從形式上看,這是一份整理得相當規範的案卷。其內容包括檢察院的起訴書、訊問被告人的筆錄、詢問證人的筆錄、現場勘查筆錄並附有現場照片、屍體檢驗報告、血型檢驗報告、法院開庭筆錄、法院判決書底稿、法院刑事判決書,以及一些程序性文書,如案犯提押票、起訴書送達證和送達筆錄、辯護委託書、法院宣判筆錄等。


    由於案卷不厚,洪鈞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內容瀏覽了一遍。然後,他又回過頭來研究那些重點部分。由於法院不提供複印服務,他隻能一邊查閱一邊摘抄。首先,他仔細查閱了現場勘查筆錄和現場照片,包括現場方位照片、現場全貌照片、現場中心照片和現場上的屍體、刀子、蘋果的細目照片。由於他已經去過濱北農場那間老屋,所以對照片上的現場並不感到陌生。他感覺,現場勘查筆錄的語言描述比較客觀,現場照片也比較清晰。李紅梅的屍體就在他坐過的那鋪炕的炕頭上。她的頭沖南,躺在已經鋪開的褥子上,上身穿著毛衣,褲子脫下一邊,堆在右腿的小腿部位。她的身邊有枕頭和棉被,顯得很亂。靠近炕梢的地方有一個炕桌,上麵有一個削了一半皮的蘋果和一把水果刀。


    接下來,洪鈞又查閱了屍體檢驗報告和血型檢驗報告。屍體檢驗報告說,死者處女膜有陳舊性破裂痕,陰道內有精液,死者手上及其他部位均無明顯傷痕。根據死者麵色青紫和眼結合膜有出血點等屍表徵象,法醫給出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死亡時間為1984年4月17日晚8時至12時。血型檢驗報告說,死者為o型血,鄭建國為a型血,水果刀上的血跡和死者陰道內精液的血型均為a型。洪鈞沒有發現上述證據中存在什麽值得置疑的問題。


    洪鈞把案卷翻到訊問筆錄部分,這裏有三份公安人員訊問鄭建國的筆錄。每份筆錄上都有鄭建國的閱讀聲明“以上材料我看過記的對”和他的簽名,而且每頁記錄紙上都按有鄭建國的手印。筆錄的內容摘要如下:第1次訊問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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