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收割台砸傷了以後,紅梅對我是相當的好。她時不常地來看看我,還幫我洗衣服啥的。那陣子,我以為我倆真的處對象了。我還給她寫過一首情詩,她也收下了。但說句老實話,我連她的手都沒正經拉過!有一次在我家,沒別人,我壯著膽子摸了一下她的手。她沒說啥,可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不樂意。其實,我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咋地,配不上她。可是,她又對我挺好,讓我沒法斷了那份念想。我也挺矛盾的。


    有一天晚飯後,紅梅來叫我,說有話跟我說。我當時挺激動,換了件幹淨衣服才出去。我跟她來到房子西頭,那圪墶沒人。我倆站挺近,她就那麽看著我,弄得我是相當的緊張,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後來,她對我說,她知道我喜歡她,也知道我是個好人,挺聰明,挺能幹,但是我倆不能處對象。她說,她已經想了很久,覺著還是說明了的好。


    聽了她的話,我反倒不緊張了,因為我心裏早有準備。我就問她,為啥。她說,她爹和她姐都不同意。我又問她自己咋想。她說,上次我受傷,她老覺著是她的過錯,挺對不住我,就想對我好,可是她知道這不是愛情,不能長久。她仔細想過,也覺著我倆不合適。她也挺苦惱的。看著她的樣子,我心裏也不老好受的,就對她說,沒關係,隻要她幸福,我咋地都行。她挺感動的,就說謝謝我的理解。最後她說,我倆就要分手了,她願意讓我親她一下,就算留個紀念,但是不能親嘴,隻能親臉,就像外國電影裏朋友告別一樣。我就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挺滿足,因為這說明我倆的關係不同於一般人。而且,這也算是給我倆的關係畫上了一個挺圓滿的句號。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親一個女人的臉,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第三章 夢遊強姦的猜疑(3)


    再說說我跟傻麅子的關係吧。傻麅子這人挺隔路,也挺有心眼。雖說我倆都在機務排,但是很少說話。我知道,他瞧不起我。不過,我這人雖然個頭不高,但心氣挺高。他不愛答理我,我也就不答理他。再說了,我知道他也喜歡紅梅,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我能看出來。他看見紅梅對我挺好,心裏肯定也不老好受的。不過,後來遇上一件事,我倆就成了朋友。


    那年秋翻地的時候,人手不夠,我和傻麅子都在拖拉機上打替班。那天半夜,我倆一起去09號地裏接班。09號地離場部有四裏多地,中間還得穿過一片荒草甸子。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但星星挺亮。我們沿著小道往09號地走。傻麅子那人壓根兒就不愛嘮磕,我也不愛嘮,所以我們就悶頭走。聽著那草讓風颳得沙沙響,我真希望他能說點啥。不過我知道,我倆也沒啥可說的。


    我們就那麽走著,他在前麵,我在後麵。因為吧,那片荒草甸子上時不常地有狼來,所以我倆一人手裏拿了根木棍。說是木棍,就是出場部時在路邊撿的樹枝子,真遇見狼,也不頂啥用。走到草甸子,我覺得涼颼颼的,老覺著後麵有人跟著我,可回頭看時又啥都沒有。場部的燈光也讓山崗子給擋住了,四周都是黑糊糊的,弄得我後脊梁背一陣陣發緊。


    突然,我看見身後有兩個綠點,像鬼火似的在空中飄著。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的頭髮根子一下子立了起來。我這人生性膽小,忙叫,傻麅子,你看,那是啥?他停住腳步,走了回來,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時,那兩個綠點又一動不動地懸在了空中,好像是啥東西落在了草尖上。


    傻麅子蹲下身去,仔細看了看說,是狼。站在傻麅子身邊,我覺著心裏踏實多了,便也蹲下去,借著天上的星光,果然在那綠點周圍看到了黑糊糊的身子。原來,那綠點是狼的眼睛。那畜生離我們大概有二十多米遠,見我們蹲下身,又向後退了幾步。


    傻麅子站起來說,別管它,然後邁開大步向前走去。傻麅子個子高,步量大,我在後麵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我心想,傻麅子是不是想借這機會整我一下,我倆可是情敵啊!我這一不留神,腳下讓一個草墩子給絆了,撲通就摔倒在地上。我這麽一倒,後麵跟著的那隻狼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就在這時,傻麅子幾步跑到我和狼中間,舉起手中的木棍,和狼廝打起來。我連忙爬起來,也想上去助陣,但是手裏那根木棍不知摔到啥地方去了,而且我的右胳膊也不好使,隻好從地上抓些草根土塊沖那畜生亂扔,拚命地大喊大叫。


    不知是傻麅子打的,還是讓我喊叫的,還是那畜生看我倆不好對付,反正它跑了。我問傻麅子傷著沒有,並想說兩句感激的話,但他沒容我說便催我快走。這一次,他讓我在前麵走,他在後麵,手裏拿著那根還剩半截的木棍。


    出了草甸子,又拐過一個山坡,我們終於看見了拖拉機的燈光。來到拖拉機前麵,我看見傻麅子那工作服的袖子和褲腿兒都被狼抓破了,而且在他的手背上和小腿上還有好幾道血淋淋的爪子印。


    自從出了那事以後,我和傻麅子就成了好朋友。這大概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吧!我發現,傻麅子這人挺有本事。他看的書多,懂的也多。你別看他不愛扯閑篇子,但扯起國家大事來,他還真整得頭頭是道。我覺著,他一準是個能幹大事業的人。不過,我倆從來不談紅梅的事。


    第三章 夢遊強姦的猜疑(4)


    有一天晚飯後,天剛黑那會,因為停電,我就去車庫那圪墶找點柴油,點燈用。我接了一小瓶柴油,正準備往回走,就看見從場院那邊走過來倆人,我就藏在了一輛拖拉機的後麵。那倆人越走越近。雖然我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從那身量和走路的樣子,我看出是紅梅和傻麅子。他們手拉著手走到車庫和烘爐房之間的牆角裏。雖然路上走道的人看不見,但是從我待的地方卻能看見他們。當然我隻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兩個緊挨在一起的人影。


    我並不是故意偷看他們,但我當時沒法走。他們在那圪墶待了一個來鍾頭,我也在拖拉機後麵蹲了一個來鍾頭。那會,我想了很多。說我心裏不難受,那是瞎扯。不過,我也想開了。我配不上紅梅,傻麅子才配得上她。這種事情,不能一相情願……


    聽到這裏,洪鈞的心底忽然生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對自己說,看來這世界上偷看情人約會的還不隻他一個人。


    鄭建國見洪鈞的眼睛似睜似閉,便問道:“洪律師,你是不是覺著我太囉唆啦?”


    “不,有點兒疲勞,走神兒。”洪鈞說著,站起身來,伸了伸胳膊,問道:“在李紅梅被害前後,你見過肖雄嗎?”


    “我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出事前的半個多月。他回場子來了。那陣子公安局的人正找他,所以他沒待住,就走了。”


    “公安局找他什麽事兒?”洪鈞又睜大了眼睛。


    “那我就知不道了。真的,他在外邊幹啥事兒,壓根兒也不跟我說。”


    “你認為肖雄會是殺害李紅梅的兇手嗎?”


    “不,那不能!洪律師,咱可不能為了救自己去陷害別人!而且,傻麅子幹啥要強姦紅梅呢?紅梅已經是他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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