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誤表上出現冬村銳介的名字,表明這個作家與受害者之間有著某種關係。


    勘誤表的訂正內容都分上下段落,隻有第220頁的“冬村銳介”沒有段落說明,大概是後記或者解說部分的文章。


    於是,河西和小池決定對冬村銳介展開調査。


    3


    冬村具有作家典型的纖細表情,額頭寬闊,鼻樑筆直,連將垂落額頭上的一縷亂發撩上去的手勢都顯示著作家優雅的修養。仿佛鋼琴家一樣細長柔軟的指尖上沾著墨水,說明他正在埋頭創作。


    他身穿暗紫紅色襯衫,外麵罩著淡黃色開襟毛衣,下麵配一條喇叭狀的褲子。這擬乎是他喜歡的裝束,記得在什麽雜誌的封麵上刊登過他的照片。


    冬村對警察的突然來訪顯得迷惑不解。他在小說裏塑造過許多刑警,而與真正的刑警打交道似乎還是第一次。


    雙方寒喧幾句以後,警察遞上勘誤表。冬村立刻作出反應。


    “啊,這是夏崎的勘誤表。”


    “鬆崎……”


    “不,是夏天的‘夏’、島崎藤村的‘崎’。本名叫山本三郎。據他說,因為自己的才能太平庸,無法向讀者宜傳,於是把明治、大正時期的文豪的名字合起來給自己取一個筆名夏崎龍之介。說不定也有和我分庭抗禮的意思。”


    “是名叫夏崎龍之介的作家嗎?”小池心想沒聽說過這個作家的名字,於是確認說。


    “哎呀呀,算什麽作家啊。大概就他本人自稱作家吧。”冬村苦笑著說。


    “不過,既然有勘誤表,說明他出過書啊……”


    “那是自費出版的。隻要有錢,什麽人都可以出書。”


    “哦,果然是自費出版。那麽,您和這位夏目龍、不,夏崎龍之介是什麽關係呢……”


    “他是我主編的同人雜誌《小說界隈》的同人。盡管毫無專業作家的才能,本人堅持一定要當作家,於是陶錢自費出版那種白開水一樣的作品。這張勘誤表就是他最近出版的一部小說裏的。他求我寫幾句推薦的話,我不好推脫,隻好寫幾句書帶上的話。嗨,他和我的名字容易混淆,也就勉強看了一下內容。”


    冬村從書房拿來一本書,是a5版的精裝本,看上去很漂亮,書名是《大日本帝國殺人案》。發行日期是2月11日,在受害者死去之前。


    “你看這書名,吹得夠邪乎吧,又非常落伍。我勸他把書名改一改,他說這書名是重要的伏筆,固執己見。他自吹自擂是劃時代的推理小說,其實內容既沒有理論性也沒有現實性,七拚八湊,簡直一塌糊塗。他讓我寫推薦的話,我實在推不掉,心想反正也不是在市麵上銷售,大概不會有人看,所以……”


    果然,書帶上一行格外顯眼的粗字:冬村銳介隆重盛讚!!!下麵是冬村銳介寫的推薦的話:在當今以技巧取勝的眾多小型推理小說中,該作品可以說是超越推理的常識和規則的“超推理小說。甚至令人感覺到推理這個小小的規則無法封閉夏崎龍之介的不同層次的奇才。”


    這樣的話讀起來實在莫名其妙,恐怕連冬村本人也不知所雲。但是,從冬村的話中,還是大體可以想像出夏崎龍之介、即山本三郎的才能及其作品《大日本帝國殺人案》的層次。


    勘誤表與冬村拿出來的小說完全相符。


    “雖然書裏附有勘誤表,其實錯誤遠遠不止這些。錯別字、漏字、語法錯誤,要是逐一列舉,這本身就可以編成一本書。不過,夏崎怎麽啦?”把夏崎貶得一錢不值的冬村突然表現出好奇心。


    “因為正在調査一件事,想向他徵求參考意見。嗯,這個夏崎住在哪裏呢?”小池略一迴避,直逼核心問題。


    “住在福岡,每個月到東京來一兩次。說是接觸一下文學中心的空氣。每次來東京,都要到我這裏,把一大堆草稿放在這裏,讓我看。”冬村表現出對他無奈的樣子。


    於是,破案的線上又出現夏崎龍之介、即山本三郎這個新人物。當然還不清楚他與受害者是什麽關係。冬村說山本曾經帶他去過月桂樹兩、三次。雖然說不上常客,但山本至少是月桂樹的客人。


    在受害者的住所裏發現山本著作的勘誤表,卻找不到這本書。肯定是有人把這本書拿走了。而且對山本三郎的書藉感興趣的,除了作者本人以外,恐怕不會有別的人。


    山本把自己的著作送給經常光顧的酒吧女老闆,後來又把書取回來。這是為什麽呢?


    第10章 “一箭雙鵰”的證言


    1


    另一方麵,那須班的下田刑警和當地警察署的竹岡刑警檢査受害者的筆記本之類的記錄東西。鬆田佳枝非常細緻地編寫自己的財產清單。警方根據這個清單與現有的東西一一對照核實。發現動產的變化很大,由於不知道這份財產清單是什麽時候寫的,所以實際清理的財產與清單上的目錄不太一致。是被犯人拿走的呢,還是本來清單就不準確?現在一時還無法搞清楚。


    鬆田佳枝平時很大方,經常把一些裝飾品、手錶等東西送給周圍的人,警方也必須對此逐一査核。利用這個方法進行逐個排除,最後剩下一個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的記錄“≠300”。竹兩說“‘≠’是郵政編碼的符號吧?”於是向郵局査詢,發現佳枝兩年前在池袋郵局以自己的名義存入一筆定期存款。


    但是,受害者住所沒有這張存款單。於是向郵政監察局查詢這筆存款是否已被取走。回答說“300萬日元的定期儲蓄已於3月17日在福岡中央郵局全額取走”。


    3月17日是推斷案發日期的第二天。儲蓄當事人已經死亡,當然不可能取款。而且是在“福岡”。那張附有勘誤表的書籍的作者山本三郎就住在福岡。“≠300”表示在案發的第二天300萬日元的存款被人取走。這個發現使警方大為振奮。


    警方通過福岡中央郵局扣留了取款憑證。根據該郵局業務員的回憶,說當時“本人提交國民健康保險證,經確認無誤,於是支付本息共3330864日元”。至於相貌特徵,隻有中年女性這個印象。這大概事先考慮到以後警方的偵査,故意選擇顧客很多的中央郵局取款的緣故。


    這麽說,犯人中還有女性共犯,或者也許這個女性就是主犯。


    警方立即對山本三郎的情況展開調査。山本現年36歲,住在福岡市西區七隈2-28-3x,職業自稱從事著述,但寫的東西根本無人問津,也可以說是無業。妻子和歌子,34歲,5年前結婚,沒有孩子,現在東中洲的酒吧工作。山本靠妻子的收人生活,自己一心埋頭寫作。而妻子似乎相信丈夫的才華,夢想他肯定將來能夠成為著名的流行小說作家,所以心甘情願地供養他,任憑他隨心所欲地創作。


    但是,光憑和歌子的收入根本不夠山本三郎差不多毎年自費出版兩本書所需的費用,看來家庭生活狀況相當窘迫,加上山本三郎每個月都要去東京一兩次進行所謂的“文壇交往”,每次都要帶不少禮品送給“作家朋友”。他說都是當今文壇的一流作家,送的禮品要與自己的身份相符,不能給予寒酸。這些費用都是和歌子省吃儉用給丈夫提供的。正是這個女人冒充鬆田佳枝到福岡中央郵局取款。自從被冬村銳介推崇(?)為“不同層次的推理小說作家”以後,聽說山本三郎更是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說:“日本的推理小說的土壤十分貧脊,坦率地說,要寫推理小說,就必須以世界作為舞台。我打算向歐美進軍,創作風靡世界的推理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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