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麵前站著的那位說話的婆子就是沈氏房裏的孫媽媽,孫媽媽臉上沒肉,吊梢眼,眼神精明,長得一副刻薄麵相。這位孫媽媽是沈氏的陪嫁婆子,男人也在沈氏的莊子裏管事,女兒兒子都在主家謀差事,她在這侯府算有頭有臉了,在沈氏麵前也有幾分體麵。


    孫媽媽看到宋朝夕略感意外,敷衍地行了禮,“大小姐。”


    宋朝夕許久沒說話,等孫媽媽脖子低的發疼,她才指尖把玩著一個香囊,笑著看十指丹蔻,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孫媽媽年紀大了,腰也不好了,就行了個這麽簡單的禮腰都彎不下去,要我看孫媽媽還是跟新入府的丫鬟一樣,學學對主家的禮儀,省得教壞了下麵的人。”


    孫媽媽差點嘔血,她在沈氏房裏伺候多年,等於是看著宋朝夕長大的,沈氏這個親娘都不喜歡宋朝夕,孫媽媽自然也不喜歡,她心裏正經主子隻有宋朝顏和小少爺宋嘉良,宋朝夕這位養在外麵的自然算不上主子。


    她在侯府多年,就連老太太身邊的人對她都是客氣的,她哪裏受過別人的輕待?哪個下人碰到她不是客客氣氣,塞銀子塞首飾的,指望她能在太太麵前說幾句好話?好日子過慣了,早就忘記自己隻是個奴才,她以為宋朝夕心裏是有數的,誰知宋朝夕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她下不了台,孫媽媽心裏不舒坦,可沈氏不待見宋朝夕,卻不能否認宋朝夕的身份到底是家裏的大小姐,這事就算鬧到老太太那去,她也站不住理兒,仆就是仆,對主家不敬,能有好果子吃?


    孫媽媽不得不低眉順首,給宋朝夕重新鞠躬行禮,宋朝夕其實不喜為難下人,隻是像孫媽媽這樣的下人,要是不打壓一番,難免蹦躂的沒天了。


    宋朝夕看了冬兒一眼,這丫頭是個忠厚的,前世也陪著主子共患難,真是一天好日子沒過過。


    “孫媽媽這是打算去哪?”


    孫媽媽笑得有些僵硬,“正要稟報太太,處置了這穢亂內宅的丫鬟!”


    “哦?這丫鬟犯了什麽錯?讓孫媽媽發這麽大的火?”


    孫媽媽當然不願意跟她說,別說宋朝夕不受寵,就算受寵,她在孫媽媽眼裏也隻是個半大不小的姐兒,還做不了家裏的主,這事隻需要跟沈氏說便行了。


    “這事老奴會稟告夫人,由夫人決斷。”


    宋朝夕聞言笑了笑:“看來我這姓宋的是做不了孫媽媽的主了,主家問你話不回答就罷了,還拿母親出來壓我?孫媽媽的架子比我這侯府的嫡長女還要大呢。”


    這麽多丫鬟媽媽看著,孫媽媽有些下不來台,也摸不準宋朝夕的性子,但這宋朝夕扣給她的罪責有點大,她隻能說:“今日,夫人養的狗在後園假山旁的發現一個剛成型的死胎,這侯府內院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不可小看,我查探一番,得知冬兒這次的月事已經來了二十餘日,往常她也就四五日的功夫,這次為何這麽久?小姐還未出嫁,不知這其中的道理,女人生產完或是沒了孩子,才會這般。”


    說話間沈氏帶著一眾丫鬟進來了,宋朝夕給她行了禮,沈氏聽了事情經過,瞪了宋朝夕一眼:“你怎麽來了?”


    宋朝夕難得溫順地笑笑:“女兒正好路過,看到孫媽媽在問話就聽了幾句,按理說女兒尚未出閣,聽這種事總是不好的,可想到將來女兒也免不了嫁人替丈夫管理內宅,就想留在這,看看孫媽媽和母親怎麽處理這事,也好在邊上學一學。”


    孫媽媽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明明才給過自己不痛快呢。


    這話說得好聽,讓沈氏有種身為人師的錯覺,沈氏臉色稍霽,“既然這樣,你留下來看著吧。”


    宋朝夕便站到一邊看著,沈氏聽了孫媽媽的話,也怒道:“好你個下賤的丫頭,真是個賤胚子!這侯府大院是你能亂來的地方?竟然敢穢亂內宅,你且說,跟你通奸的人是誰?是哪個小廝?”


    冬兒哭得眼都腫了,頭發糊了一臉,“夫人冤枉啊,我這個月小月子是久了點,但我真不是因為那樣的事,孫媽媽這是公報私仇,她原想讓我嫁給她癡傻的侄子,我不願意,她才故意陷害我。”


    沈氏蹙了眉頭,孫媽媽一慌,趕緊道:“夫人,萬萬沒有的事,我進後院一番打聽,其他人都好好的,隻有她月事帶連洗了二十餘日,其他丫鬟都可以作證,我這是有憑有據啊!”


    冬兒哭著搖頭:“夫人你要明察啊!冬兒一貫有月事拖延的毛病,看過大夫也吃過藥,夫人一查便知道。”


    孫媽媽眼神躲閃,連忙跪下,“夫人,老奴陪了您那麽多年,老奴是什麽樣的人您是知道的,這丫頭在汙蔑我!她房裏的青環可以作證,老奴絕對沒有冤枉她!”


    青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夫人,冬兒這段時間經常肚子疼,麵色蒼白,一下值就臥床休息,每日都要洗也月事帶,跟我們尋常女子來月事不一樣。”


    冬兒哭著喊:“青環,我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青環眼神躲閃:“我隻是實話實說。”


    宋朝夕挑眉,好一個實話實說,這青環雖然擦了粉,卻不難看出麵色發白,皮膚暗淡,精神不振,說話中氣不足,發絲幹枯,是氣血兩虛的症狀。


    “夫人,冬兒是清白的!孫媽媽就是想借機打壓我,讓我妥協嫁給她的傻侄子。”冬兒哭著給沈氏磕頭。


    沈氏蹙眉,她知道冬兒說的這事是真的,孫媽媽確實有個癡傻的侄子,但孫媽媽是她麵前的老人了,男人兒女都給她看莊子,她總要給幾分體麵。


    宋朝夕知道沈氏未必不知道該怎麽管,但冬兒就是個丫鬟而已,她肯定要給孫氏個體麵,她要是將錯就錯,冬兒就完了。宋朝夕上前一步,斂袂道:“母親,我和妹妹都已及笄,尤其是妹妹,一直待在這京城,想必未來夫婿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事要是傳出去有哪個不長眼的汙了妹妹的名聲就不好了,且這事說難也不難,隻要找個大夫來把個脈就行了。”


    沈氏原本不想認真管這事,左右就是個丫鬟,主子就是主子,懲罰區區一個下等丫鬟根本不需要理由。但內宅出事,難免連累女兒的名聲,女兒是要做世子夫人的,要是因為這點事被人議論,得不償失,再說如今藍氏管家,這事要是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免不了要被老太太責怪,她思來想去,便找人去叫了大夫,結果不出宋朝夕所料,冬兒隻是小月子淋漓不盡,真正流了的人是和冬兒住一起的,這個叫青環的丫鬟。


    孫媽媽冷汗直流,跪著說:“老奴找錯了人,但老奴的心是好的,請夫人責罰。”


    沈氏蹙眉:“行了,你也是我麵前的老人了,事情鬧成這樣像什麽話?”


    “是老奴辦事不力給夫人添麻煩了。”


    自始至終不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可笑的是沈氏訓斥了幾句,做做樣子,卻也沒怎麽追究。


    宋朝夕心裏搖頭,沈氏這樣治理後宅隻會助長孫媽媽的氣焰。


    沈氏又讓房裏一個媽媽繼續逼問,竟得知青環肚子裏的孩子是宋嘉良的!


    宋朝夕心情複雜,宋嘉良才多大?就把人肚子搞大了?過了一會,宋嘉良被人帶過來,宋朝夕第一次見到這位有自己三個胖的弟弟,胖弟弟走路時身上的肉都在抖。


    他不愧是沈氏慣出來的兒子,一來就說是青環勾引自己的,主動往自己床上鑽。


    青環哭得不能自已,明明是宋嘉良強要的她,她知道沈氏在這事上不容沙子,懷了以後不敢跟人說,想等月份大點再告訴沈氏,這樣一來也能憑子嗣抬個姨娘,但她身子不好,這孩子還是沒保住,流了之後害怕,又出不去,就偷偷把孩子埋在假山後僻靜的地兒,誰知還是暴露了。


    沈氏大怒,沈氏雖然疼愛兒子,但在這事上一向管得緊,她認定宋嘉良是曠世奇才,將來是要封侯拜相的,隻要給宋嘉良機會讓宋嘉良參加科舉,宋嘉良就會嶄露頭角。她因此放出話,凡是宋嘉良身邊服侍的人都不許有歪心思勾引主子,否則一律杖斃。


    宋朝夕對青環毫無同情,方才青環推波助瀾,若是孫媽媽成功了,冬兒必然會被賣給人牙子,如今青環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她挑眉笑道:“母親就別氣了,這怎麽能怪弟弟呢?我看弟弟一表人才,聰明機靈,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一定是這丫鬟做的孽。”


    既然沈氏想寵,那宋朝夕就推一把,幹脆寵壞得了。畢竟書中宋嘉良這個弟弟可是一直嚷嚷著隻有宋朝顏一個姐姐,讓沈氏一定要把宋朝顏救回來,還說什麽宋朝夕死了就死了,反正沒有感情,算什麽姐弟!


    宋朝夕對這個便宜弟弟沒什麽特別感情。


    沈氏一向不喜歡宋朝夕,卻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上宋朝夕很有眼光,平時就連宋朝顏都要說她寵愛幼子,沒想到剛回來的宋朝夕卻看出兒子是個不一般的。


    她滿意地點頭:“你說的沒錯,你弟弟本性是好的!”


    宋朝夕繼續吹捧:“弟弟將來不可小覷!”


    “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


    宋朝夕低眉順首,眼都不眨:“弟弟骨骼清奇,有經世之才!將來一定能撐起侯府,成為侯府的頂梁柱,我以後也要靠弟弟照應的。”


    孫媽媽覺得奇怪,她怎麽覺得宋朝夕在說反話呢。


    奈何沈氏高興:“你這孩子倒是會看人,你弟弟確實如你說的那般,將來必有大出息!”


    宋朝夕瞥了眼宋嘉良滿身的贅肉,點頭如搗蒜,“弟弟這模樣身形,將來必然是個大人物!”


    孫媽媽眼皮直跳,這不就是在譏諷宋嘉良又醜又胖嗎?太太且不可被她蒙蔽了!


    奈何沈氏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樣,隻要別人誇讚自己的孩子,就認定那是真話。她笑得更歡喜了,她雖然偏疼次女,卻更加寵愛幼子,宋朝夕這話說到她心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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