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惟聲低頭看向撒了一地的白粥,整個圍繞著一層低氣壓。


    頌尋對眼前的狀況完全處在懵圈中,他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但章惟聲沉默的樣子有點嚇人。


    他一把扔開手裏的棍子:“對……對不起。”


    章惟聲像是打量什麽新奇物種一樣看向他:“我好歹也算救了你,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


    頌尋一愣一愣的:“救我?”


    “你昨晚發燒到四十度。”章惟聲加重語氣,“如果不是我拯救了你的腦子,你現在已經是個傻子了。”


    頌尋昨晚夢見自己是棵種在沙漠裏的樹苗,被灼熱的太陽曬光了葉子,最後有人及時給他澆水才避免了枯死的結局。


    原來這不是一個徹底的夢。


    關於昨晚的記憶陸陸續續浮現,頌尋昨天早上就開始感到不舒服。


    或許是因為總下雨的原故,隻有一件衣服的頌尋經常要穿著半濕的衣服在身上,這導致了他的身體開始不滿的抗議。


    頭要炸開的難受,包括發軟到像是濕麵條的身體,都沒法讓他能正常起身前去工作。


    最後意識陷入了黑沉沉的深淵。


    頌尋揉了揉腦袋,中途他似乎被人抱了出去,有雨點涼絲絲打在身上,黑色的傘麵像顆大黑蘑菇,在手中搖晃。


    一切都串連了起來。


    頌尋瞬間感動壞了:“謝謝你。”章惟聲真的是一個不計前嫌的好人。


    章惟聲頭都沒抬,很是不以為然,拿著手上的長棍沉思,似乎在探尋它的來曆。


    頌尋識趣接過棍子,將它重新和拖把頭組裝。


    想到什麽,他費解地看向章惟聲:“可你為什麽要將我鎖在房間裏?”


    如果門沒上鎖的話,或許誤會就不會發生。


    章惟聲平靜地衝他招手,直到頌尋來到自己跟前。


    “看好。”章惟聲將門合上,示範著擰動門把手,房門出現頌尋之前的情況,沒能如願打開。章惟聲接著用肩膀頂了下門,一道卡頓摩擦聲後,房門被頂開。


    根本就不是上鎖的原故,隻是因為房門老舊,開門並沒有那麽順暢。


    頌尋半張著嘴,無話可說。


    章惟聲拿了剛才頌尋組裝好的拖把,開始清理地上的白粥和碎片,頌尋意識到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他搶過章惟聲手上的拖把,用殷勤的語氣道:“我來就好,你休息。”


    章惟聲鬆了手,沒和他爭,朝著房間裏走去。


    頌尋蹲下身,想要先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後一秒被扯著胳膊拉了起來,章惟聲將一套衣服塞給了他:“你已經快臭了,洗澡去。”


    頌尋瞬間窘迫起來,拖把被章惟聲拿走丟到一邊,向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滿腦子都是自己臭了的頌尋頓時什麽都顧不得,抱著衣服埋頭往浴室衝。


    合上門,頌尋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再低頭聞了聞,並沒有什麽很尷尬的味道。


    寧願冒著自己生病,也要每天勤洗衣服的頌尋並不是一個不愛幹淨的人。


    搞不明白的頌尋放棄了這個令自己糾結的問題,他將章惟聲給的幹淨衣服放在架子上。


    終於不用趁著沒人躲在廁所單間裏用冷水衝洗,每次都生怕有人進來擔驚受怕,靠著體溫烘幹衣服。


    熱水灑下的一瞬間,頌尋都快要哭了。


    這樣看來,章惟聲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甚至沒有追究自己的圖謀不軌。


    但不否認,章惟聲這個舉動,相當於將一條別有用心的狼開閘放進了羊群裏。


    頌尋提前開始感到內疚,他當然不指望未來功成名就的章惟聲感激自己,但希望章惟聲能別那麽記恨他。


    “你在這腦補個什麽勁,好像你已經完成了任務一樣。”996忍無可忍,“真到任務完成的那天,你走都走了,怕人記恨個屁。”


    頌尋不是很開心:“你能不能別總是偷聽我說話。”還說髒話。


    “誰規定係統不能說髒話?”


    頌尋:“……都說了別偷聽我說話。”


    996:“小氣。”


    頌尋在浴室裏足足待了快一個小時,門一開霧氣全散開,他快把自己洗皺了。


    章惟聲坐在飯桌的椅子上,被浴室傳出來的霧氣撲了一臉,屬於自己同款的薄荷沐浴露香一同飄了出來。


    從裏麵走出來的頌尋全身透著淡淡粉色,身上的衣服過大了,完全撐不起來,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褲腿被折了兩道。


    章惟聲視線落在他削尖的肩膀,支棱起來的鎖骨上,心裏感到一陣不舒服,最後怪罪在頌尋沒有好好穿衣服上:“衣服穿好。”


    頌尋低頭看了眼衣服,沒發現自己哪裏有問題,但在章惟聲的凝視下,還是嚐試拉了拉領口。


    衣服本身就偏大,這個動作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很快又重新耷拉了下去。


    章惟聲眉頭緊皺,敲了敲桌子:“你坐過來。”


    頌尋依言照做。


    相比房間,客廳還要更小些,除去廚房,空間隻能放下吃飯的桌子和靠牆的冰箱,勉強空出走路的地方。


    桌上擺了兩碗粥,中間是鹹菜和包子。


    頌尋一眼能從包子浸出的油上辨別,它是個肉包。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肚子被香味喚起知覺。


    好餓呀。


    章惟聲再次敲了敲桌子,將頌尋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全然一副審訊的嚴肅態度。


    “叫什麽名字?”


    頌尋從包子上移開視線:“小七。”


    “我說的是全名。”


    頌尋嚐試向他解釋:“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沒有全名。”


    章惟聲再次皺眉,意識到自己撿了個麻煩回來,還是不知來曆的黑戶。


    他沉思了一會,沒有類似同情默哀,觸及了對方傷心事的抱歉和不好意思,像是在說一件很隨意的事。


    “你以後就叫章小七。”


    頌尋瞪大了眼睛,小聲道:“為什麽。”


    章惟聲很是理所當然:“我救了你,還照顧了你一夜,我想,替你取個名的資格應該是有的。”


    他還是覺得小七這個名字從嘴裏念出來顯得太親昵了些,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那麽熟。


    頌尋幾次想開口說話,他糾結的隻是為什麽自己要跟章惟聲姓。


    但章惟聲的表情太理所當然了,好像在他看來,頌尋糾結的點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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