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人似乎並不想這麽放過他們。


    “家事?本宮聽到的怎麽是其中還牽扯了一個女子呢?莫非那也是周將軍家的人?”


    這回是首開金口的皇後娘娘。


    你們到底在玩什麽!


    範輕波瞪向離她最近的解東風,解東風眼神虛了虛,避開了她的視線。對麵的周子策似乎做了一個決定,但是剛開口說了個“是”就被人打斷了,而打斷他的人正是解東風。


    “當然不是。”他站了起來,離席向帝後二人行了個禮,道,“啟稟陛下、娘娘,那位女子是微臣內子的好友,與將軍府並無關係。微臣也十分好奇,為何將軍府的家事要牽扯一位無辜女子,這令內子的好友十分困擾。”


    雲采采立刻接口:“解夫人的好友?莫非是範輕波範丫頭?陛下!”她突然抱住明月的手,做出驚訝的表情道,“是本宮流落江湖時收留過本宮的那個丫頭呢!


    靠!我窩藏過你這種事你也爆給你老公聽?這不給我拉仇恨呢麽!


    還丫頭呢……太雷人了!範輕波已經完全沒臉看下去了。


    聽著帝後二人一驚一乍一唱一和,完全不給任何人插話的機會,中心思想不外乎“周將軍以大欺小恃強淩弱欺負一個挾丫頭’實在是太不應該了”,結論不外乎“為了撫平這個‘丫頭’內心的創傷,周將軍必須作出補償”,她絕望地將頭越埋越低。


    “這樣吧!”皇帝大人正了正臉色,沉吟再三,鄭重道,“周卿家,朕要你從明天起十天內每天都要去歡喜天買一本書,作為補償。”


    “陛下!”


    不用抬頭也聽得出,這是周將軍發出的悲鳴。


    “這是聖旨!”


    這仗勢欺人唯我獨尊的聲音,舍昏君其誰?


    範輕波開始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她不該重生,不該認識這幫瘋子,不該認識周家人。讓堂堂大將軍每天去買一本黃書?周將軍過往對她施加的那些人身攻擊,比起這幾個人來瘋玩的,簡直太小兒科了。


    她悄悄抬起頭,剛好看到周子策望向她的方向,嚇得全身一僵。


    所幸他隻是皺著眉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對了,他眼中此刻的她是尚書夫人,也許他是在想範輕波怎麽會同尚書夫人認識……


    她的兩個身份不能被人看穿,所以必須盡量避開朝堂中人。當初知道周子策的身份後已經決定掐掉自己所有的綺念,但因為自私,還是同他保持了朋友的關係,直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才下定決心斷絕一切聯繫。說起來,其實是她對不起他。


    可是現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真是是她完全沒料到的。她從沒想過要把跟將軍府的關係弄得這麽複雜。一想到明天要如何麵對來買書的周將軍,她就開始頭痛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一直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如何回相府,如何換裝,如何同解東風告別,完全沒有印象。回過神時,她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夜深人靜,空蕩蕩的巷子裏隻有她的腳步聲啪啪作響。


    穿堂涼風一吹,整個人突然清醒了過來。解東風的話一句句在腦中回放。


    “你是我家搖錢樹,哪能白白讓人欺負。”


    “怎樣,我們為你報仇了,你高興不?感動不?”


    “放心,周子策那小子應該不會再去煩你了。”


    高興個頭,感動個屁!還不是要她收拾爛攤子?什麽報仇,根本就是他們自己想玩吧。倒是最後一句還有些道理。周子策雖然叛逆,心裏卻是很崇拜很敬重他爹的,如今他爹因她受辱,他的確不大可能再來找她了。


    想到這,範輕波的心情有些複雜。


    鬆一口氣是自然的,隻是那口氣散了之後,心中不免有些空虛。畢竟四年了,這是唯一一個不在意她的名聲,欣賞她喜歡她的男人。如果她不是經歷了太多,如果她能再衝動些,也許會不管不顧地去爭取自己的愛情。


    可是她的心已經太老了,沒有那樣的力氣了。


    也許再過幾年,她連工作寫字的熱情都沒了,那麽她就找個人嫁了,鰥夫也好莊稼漢也好,隻要老實可靠身體強壯就可以,生幾個孩子來玩。不對,在此之前應該先把犯病這小子賣了。她的行情本來就已經不好了,再拖個犯病,沒準貼錢人家都不肯要……


    一路天馬行空,拖著疲憊的身軀,到畫巷時天都快亮了。


    遠遠的,看到她家對門門口有一坨東西。好奇地上前,卻發現是書生躺在地上,好像睡著了。


    “瘋了嗎?好好的房間不睡睡在大門口,這什麽毛病?”


    範輕波喃喃著,又打了個睏倦的嗬欠,蹲下去,推了推他,“喂,書生,你怎麽了?”突然發現自己的手碰到他的地方黏黏的,抬手一看——是血!


    她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解東風最後對她說的話。


    “狀元爺當時被一個花娘拉進房中,但是第二天他就失蹤了,而那個花娘,她被挑斷手筋腳筋,橫死臥榻之上。”


    9


    9、各自萌動的春心...


    範秉等了一夜的門,到淩晨時實在困極眯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一陣推門聲,一個激靈睜開眼,就見範輕波跌跌撞撞進來。走得近些,才發現她的臉色白得嚇人。


    “主人你沒事吧?出什麽事了?”


    範輕波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徑直倒在一張太師椅上。範秉伶俐地去倒茶,觸到壺身冰涼,連忙提起茶壺往內間跑。“主人,我去溫壺茶!”


    沒跑開兩步,就被叫住。


    “不用了,你回房睡吧。”


    範秉雖然有些擔心,卻還是聽話地放下茶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猶猶豫豫走到中庭,想起範輕波扶著額頭神情疲憊掙紮的模樣,心裏一慌,咬咬牙還是轉身又跑了回去。


    跑到一半,就聽到大廳傳出一連串召喚聲:“犯病!犯病!”一聲急過一聲。


    他加快了速度。“主人,我在這!”


    此時的範輕波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臉上已換了決然之色,仿佛豁出去般閉了閉眼,咬著下唇,“犯病,去,把門口挺屍的書生拖進來。”


    書生迷迷糊糊的,被扯來盪去,東碰西撞,苦不堪言。幾度想出手解決掉折騰他的人,卻總被鼻尖一絲似有若無的香氣幹擾。那香氣不同於一般胭脂香料的味道,它有果酒的清甜,有梨花的恬淡,又有牡丹的雍容,混合在一起,給人安靜的喜悅,令他不由自主地斂起殺氣……


    “啊……”


    背上猛不丁被狠狠一拍,一陣灼燒般的痛楚從傷口處開始蔓延。他聽到屋中一陣手忙腳亂,一個女子尖叫著:“要死了犯病,你這是敷藥還是謀殺?我來我來!”


    然後那股香氣離他越來越近,一個少年的聲音又嘟嘟囔囔地響起,他聽不清楚,隻聽到女子罵了一句什麽,少年氣鼓鼓地摔門走了。然後,屋子安靜了下來。其實,也不算特別安靜,因為女子的嘴似乎不怎麽閑得下來。


    “得人恩惠千年記,我這麽辛苦救了你,你可一定要報答。”


    濕毛巾在他背上擦拭著,他在心裏點了點頭。


    “不好,你身份成謎,又有血光之災,我就不指望你報答了,記著不要拖累我就成。”


    背上又是“啪”得一聲,他差點叫出聲來,姑娘你這是敷藥還是謀殺呢!你這下手可不比前麵那個少年輕!不等他抗議,他整個人被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沉沉地壓在她肩上。猝不及防,他的呼吸之間已全是那股香氣了。


    昏沉沉間,一雙不算溫柔卻足夠溫暖的手繞上了他的背,開始纏紗布。


    “還是不好,我都救你第二次了,再不求回報的話……我又不是瑪麗蘇幹嘛要聖母?”


    他似乎漸漸可以拚湊出女子的模樣了,這聲音,這語調,這理所當然的姿態。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意,卻很快消失,因為他再次被摔到床上。這次是臉朝下。他可以理解她是怕碰到他背上的傷口,但鼻中這股無法控製的向外噴湧的濕熱又是什麽……


    “這樣吧,我記得你有個銀簪子好像還值點錢,我勉勉強強收了就當扯平如何?數三聲不回答就算成交一二三好了謝謝。”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含糊,一句話間打了兩三個嗬欠,最後說到“謝謝”時已是氣若遊絲,然後悲劇又發生了——她整個人壓在他的傷口上,睡著了。


    他全身肌肉一緊,那撕裂般的痛令他麵色變得死白,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書生緩緩地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將身上的女子推開,低頭看到身上纏得亂七八糟的紗布,不由苦笑。肩上傷口經過一番折騰又開始滲血,他抬手點住幾處大穴。緩過一口氣後,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此刻是衣不蔽體與一個女子呆在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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