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寅君在破廟附近,找到躲在樹林裏悠然啃青草的矮腳驢。


    昨夜的電閃雷鳴似乎對小毛驢沒什麽影響,至少看起來胃口不錯,把整片草地都啃禿了,一雙青花玻璃眼透著無憂無慮的天真。


    陸寅君拍拍矮腳驢的頸側,沒有給他套拉車的籠頭,隻用一根草繩係在它的脖頸上。


    “等過了河再套車,不然乘船不方便。”


    矮腳驢噅噅地打了兩下響鼻,歪頭歪腦地找另一隻胖子的身影。


    陸寅君牽起草繩,溫和道:“別找了。辛彥不在附近,他去渡口找船了。”


    “噅……噗……”


    矮腳驢又打個響鼻,似是在回應陸寅君,又似在說辛彥壞話。


    ……


    渡口果然被昨夜的大水衝毀了。


    辛彥問了一圈,沒有一個船家肯擺渡過河,出再高的價格,也沒人願意拿命去泛濫的大河裏冒險。


    索幸還有願意賣船的船家,破舊的烏篷船坐地起價,二十兩銀子。


    辛彥也不挑剔,隻要船艙能站下矮腳驢就好,陸寅君和他想渡河並不需要依賴船隻。


    買了船,係在渡口附近的樹上,辛彥一手按著有些氣悶的胸口,一邊往回走,沿途搜尋陸寅君的身影,路過昨夜休息的破廟。


    昏睡一夜的行商醒來,感覺天都要塌了。


    “啊!雁來山呢?這……水痕,難道是大水到了廟門口,又退去的嗎?”


    辛彥看見在廟前一驚一乍的行商,覺得很好玩,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壞笑。


    “昨夜雁來山中鬧妖怪,琮蒼太子降下天雷把山給劈沒了。喏,河水泛濫衝垮了渡口。估計最近幾天都不會有擺渡船了。咳咳……我買了條船,準備自己劃船渡河。這位兄台一起嗎?”


    行商張大嘴巴,一臉呆相,耳朵聽見辛彥的聲音,但是腦子根本沒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


    辛彥癡癡地笑了一會,朝牽驢回來的陸寅君招手。


    “我家兄長回來了,這位兄台想好了嗎?要是渡河的話得趁早。”


    行商突然驚醒似的大叫一聲:“啊,河水洶湧,是不是把對岸的渡口也衝毀了?”


    “沒錯,我們會找一個合適停靠的地方下船。”


    辛彥圓潤油膩的臉上掛著笑容,卻怎麽看都不像是憨厚之人。


    行商猶猶豫豫,歪頭看看牽驢走近的陸寅君,又瞅一眼辛彥,一時拿不定主意。


    辛彥正暢想,是停在河中央下船呢,還是停在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到時候拋下船和行商,讓他自求多福。嘿嘿,耳邊忽然響起陸寅君的傳音。


    “一看你就沒憋好屁。要帶就帶,不想帶就不帶,捉弄人做什麽。”


    陸寅君朝行商拱了拱手,“兄台,我們到對岸,隻去不回,船也會在那邊賣掉。渡河的資費隻收20文,保證你安全渡河。”


    行商看了看貨物,歎了口氣:“雁來山出了這般大事,不知道對麵的商家還收不收貨?”


    說著朝陸寅君拱手,又指了指身後獨輪車和背簍、貨箱。


    “河還是要渡的,不知道能否裝下這些貨物?”


    陸寅君不知道辛彥買了多大的船,不由得看向他。


    辛彥被陸寅君瞪著,老大不樂意,不過還是對行商道:“烏篷船裏隻有驢子,再放你這些貨物,還是能放下的。放心吧,我也怕船太輕會在河裏打漂,有你的貨物壓艙,我們都能安全些。”


    行商一聽,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兩位小兄弟,容我寫封信與家中報平安。咱們再出發。”


    矮腳驢嘚嘚嘚地邁著蹄子往渡口走,一雙驢眼不時地瞄向身後。


    行商推著獨輪貨車,吱悠吱悠地跟在後麵。


    陸寅君和辛彥誰都沒有想幫他一把的意思,畢竟隻收了20文的渡船費,可不帶貨物裝卸的費用。


    “你的臉色不太好,把手給我。”


    陸寅君趁著行商寫信,找驛站送信的功夫,朝辛彥道。


    “咳咳,心口有些憋悶,上不來氣……”


    辛彥伸出手腕,說著身體症狀。身邊放著一個高明的醫修,沒被看出來就算了,被看出來,他自然沒有矯情客氣的想法。


    陸寅君修習醫者仁心,妖品尚佳。


    應該、大概、也許不會趁魔之危。


    昨夜他可是豁出小命闖上雁來山,結果差點被琮蒼太子那混蛋玩意當場物理超度了。


    哼,他早晚得報複回來。


    陸寅君一邊把脈,一邊金瞳亮起微光,掃視辛彥五髒六腑。


    “你脈象怎麽這般亂,無法平衡體內的魔氣和血煞之氣嗎?”


    “嗯,我自身的魔氣被至陽之力壓製住了,暫時調動不了。”


    陸寅君眉心緊皺,盯住辛彥毫無異色的大胖臉,怒道:“經脈時刻被血煞之氣衝擊,這種針刺般的疼痛,你怎麽忍的?”


    “哦,不是針刺疼痛,更像被扒皮抽筋。”辛彥驀地笑起來,爽朗的不像是正在受到傷痛折磨。


    他的臉上笑容燦爛,語氣隨意又灑脫,“我又不傻,當然知道疼,你瞪我能緩解疼痛嗎?喂,醫修,有什麽本事,快使出來。”


    辛彥自幼在魔宮裏學到的生存法則:在真弱的時候,絕對不能示弱。越是傷重,越要表現強勢。否則,在弱肉強食的魔界,根本生存不下去。


    高等魔族一旦受傷,露出衰頹的氣息,最終結局就是被小魔們吞吃入腹,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曾幾何時,他也是吃魔族血肉的一員,吞噬同類血肉是魔族的本能。


    陸寅君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他知道辛彥受傷了,可是沒想到會這般嚴重。


    “我先用金針阻斷你的竅穴,止痛隻能是暫時的,還得你自己吸收掉那些血煞之氣。”


    陸寅君取出針具,也不等辛彥反應,一出手十幾根金針穩穩紮入穴位,慢慢撚動針尾,調整深度和角度。


    辛彥深吸一口氣,“終於感覺喘氣有底了。”


    陸寅君肅著一張臉:“暫時緩解一下疼痛,等渡河之後再把你體內的至陽之力引出來。不過人間界沒有魔藥,你的傷怕是不容易好。”


    “沒事。魔功能動用的話,我可以慢慢吸收血煞之氣。”辛彥臉上掛著笑意,滿不在乎身上顫顫巍巍的金針,“一會兒渡河隻能你來劃船了。”


    陸寅君眼神複雜,瞅著辛彥,想問他怎麽不主動說受傷的事,想了想改口道:“要是還有不舒服告訴我。金針刺穴最多能控製兩個時辰。但你是魔族,體質特殊,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起效那麽久。”


    渡口上船。


    陸寅君試著搖了幾下櫓,又試試舵尾。


    好在隻是一艘小船,陸寅君練習幾下已經掌握控船竅門。水流再是湍急,有化形大妖在此,倒也不至於翻船。


    船上除了行商心中忐忑不安以外,另外一魔一驢皆是神態安然。


    辛彥枕著臥倒的矮腳驢,悠哉地躺在船艙裏,哼起不知名的歌謠。


    行商看到辛彥身上插滿金針有些害怕,不過他的生存智慧告訴他,最好什麽都不要問,隻靠在船艙另一頭,守好自己的貨物。


    原本河麵就寬,正常渡船也得兩個時辰才能到對岸,如今河水泛濫,水底潛流激蕩,水麵又寬十餘丈。


    正午上船出發,抵達對岸時已然晚霞滿天。


    行商搬完貨物,交付船資,利索地拱手告辭。


    陸寅君見行商走遠了,立即從儲物袋裏掏出車廂,給矮腳驢套上籠頭,掛好車廂,回頭看一眼沒事人一樣的辛彥。


    “我說,你到底疼不疼?真疼還是假疼?”


    “疼呢,兄長,小弟是真的疼……呀!”


    辛彥柔弱地滾進車廂,說話的語調扭轉成了滑稽的唱腔。


    “該,疼死你。”


    陸寅君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將小船係在附近的樹上。想必這會兒也沒人買船,還不如放在這裏,誰有急用,自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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