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小瑞利了解到了一件事:亞曆克斯從圖書館裏拿來的資料一點都沒錯。正如艾奎斯陲亞的書籍所言,她能主動讓自己轉變為全新的形態。整個過程讓人精疲力盡,而且她對她究竟在做些什麽也基本一無所知,但她體內還是存有本能。鑒於本體就無奈地站在她麵前,她有充足的時間確保自己把每一個細節都做到位。到頭來,這隻自稱卡羅爾的小馬(她的真名貌似叫真視)還是很容易模仿的,畢竟幻形靈的身體本就是為此而生的。


    第一次變形簡直像第一次進食一樣美妙,這可不僅僅因為它感覺起來有多麽棒。模仿卡羅爾、把自己的硬殼變成柔軟的皮毛可不隻是意味著她多了一具可供利用的軀體。假如她能成功一次,那麽隻要她沒有力不從心,她就可以一直如此。她不用再做一隻怪物了!她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而這樣她就更容易受到他人關照,就不會那麽容易忍饑挨餓了。


    不過她的首次變形還是出於好的理由:亞曆山大現在有一個危險的存在,比當初在聖路易斯向她射擊的幸存者還要危險得多。她很清楚亞曆山大的那個東西會做出比簡單殺死她的朋友更恐怖的事情,就像她知道愛很好、痛苦很壞一樣清晰明了:它會吞噬他們的內心,隨後用陰影將其填滿,這樣她就不能從中取食了。陰影可什麽都感覺不到,隻能裝作有感覺而已。瑞利說不出來她具體是怎麽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而她這種生物絕不會猶豫不決,隻會立刻行動。


    雖然她非常想飛進鎮子裏,但她有心無力。她連自己的翅膀練習得都不夠熟練,更別提卡羅爾的蝙蝠翅膀了,它們和她自己優美的透明翅膀在飛行原理上可都不一樣。她必須裝作不能飛的樣子。


    但與突然變成了個巨人所帶來的怪異感覺相比,不能飛簡直就是小兒科。蝙蝠馬卡羅爾比陰雲遮天還高,比瑞利高出至少一英尺。不僅如此,她還覺得自己成熟得嚇人,很多方麵她年幼的心智都無法完全理解。哪個小女孩沒幻想過長大,享受成人的所有特權呢?不過在這還有一個城市亟待拯救的緊要關頭,她沒時間發掘她那神秘的成年人能力。


    也許她拯救不了,畢竟她還從未闖入過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鎮子。她甚至都不是很清楚僅僅看著像被她們抓住的那隻小馬到底夠不夠。要是他們有什麽卡羅爾理應知道的暗號怎麽辦?要是那隻蝙蝠馬其實沒真正戰勝控製他們的罪魁禍首怎麽辦?要是他們已經對幻形靈入侵做好了準備,她告訴她的所有密語其實真正含義是“馬上殺了我!”,那她該怎麽辦?


    但這些情況都沒發生。和陰天一起進城後,瑞利就用最能讓人信服的方式緊緊纏住她的翅膀,並在上麵塗滿了演戲用的假血。貌似她在這方麵也很天賦,因為她遇到的所有小馬看到她時似乎都滿臉關切。


    關切這個詞不怎麽合適,其實他們看著相當迷茫。不知怎的,她也同樣清楚其中的緣由:控製他們的家夥精力現在正放在其他地方。它確實異常強大,但它不是神。她的這位仇敵隻不過是個對正品失敗而又拙劣的模仿,與神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甚至在當初這些外來者第一次來亞曆山大時,她就意識到了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到最後關頭,她感覺她的腸胃在異常地翻騰,於是她決定不去參加他們的歡迎儀式,改而躲到拖車裏不見他們。從那之後她從不獨自出門,白天幾乎都沒離開過拖車。


    也許就是這個決定救了她一命,就像她現在的這個決定可能會要了她的命一樣確鑿無疑。她可能是在喬裝打扮,但她這還是在徑直前往那個生物的老巢,把自己放在案板上任人魚肉。這次的任務召喚的並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自己其實都不是很明白。是她的次要部分?比如某些她無所謂失去與否的肢體。她有時能感覺到某種幻肢的存在,而現在其中一條正在劇烈疼痛。她一直都很想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麽東西,不過無論是什麽,這種異常衝動都不可抑製。


    因此盡管幻形靈女王瑞利非常實際,她還是擼起了並不存在的袖子,準備獨自一人把髒活累活幹完。最起碼,她能借此了解到更多情況,然後等亞曆克斯從鳳凰城回來後把這些情報交給她。她一定知道該怎麽做。亞曆克斯一直都知道該怎麽做,這就像瑞利需要其他小馬關心她一樣屬於她的天性。


    不過一聽到槍聲,瑞利就把她的傷情拋之腦後,不再假裝步履蹣跚,而是和她的陪同人員一起奔向聲音方向。她知道他們要去哪:亞曆山大的圖書館。靠近它時,她再度感覺到了遠處那種詭異的寒意,而且離它越近,這種感覺就越恐怖,就好像它要奪去她的魔法,把她的身體變成一團爛泥一般。這種感覺其實不是疼痛,但她還是能認出它來:完全就是披上這層偽裝時的感覺的反麵。


    hpi的車輛有可以消除魔法的設備,而事實證明盡管效果有些怪,這種設備對她的魔法也有效。她不能靠近。鑒於他們現在精力分散,她自己也有潛行的天分,瑞利溜出奔騰的馬群,讓他們自己繼續衝向圖書館。她不敢越過電影院,於是她悄悄鑽進屋,氣喘籲籲地趴在地板上休息。


    她無法告訴陰天她在做些什麽:她們不敢冒險讓她帶上任何卡羅爾飛出門時沒帶的東西。雖然在被強製變回原形之前,她也許還能再靠近些,但她實在是太過害怕,不敢冒這種風險。要是她引起了歐迪姆的注意,讓他又把他的傀儡派來追殺她怎麽辦?這次陰天可不會來救她了。誰都不會。


    她就這樣想著,突然間,遠處的一場爆炸讓整座城都為之一震。反魔法立場和它帶來的所有討厭的感覺全都毫無預兆地從她的感知中消失了。她謹慎地等了十秒鍾,這才轉身出門,繼續跑完剩下的路程。雖然僅憑肉眼她看不出她的目的地有什麽異常,她奇特的感官還是讓她看到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


    它被放了出來。它是一個裸露在外的奇點、一條隱形的巨蟒,不停釋放絕望,嘲弄著一切神聖的生命。她同樣知道不被這個世界歡迎是種什麽感覺。她的軀體不能自己產生情感,隻能從有情感的小馬體內獲取它,隻有如此,她才能獲得屬於她的一席之地。然而這個存在卻不想融入生命的畫卷,它甚至連試都沒試。這個生物的十幾個名字閃過她的腦海,都是些無法用人類語言說出的詞語。最後,她決定采用一個她能說出來的名字:阿巴頓(abaddon)1。如同黑洞吞噬星際氣體,它不斷吞噬生命和力量。在它的照耀下,影子全都向它偏轉。她每邁出一步,她離這個存在也就更近了一步,但始料未及的是,盡管這與本能告訴她的情況完全不符,這個存在並沒有對她發起攻擊。它甚至都沒注意到她!


    她來到圖書館,隻發現了一片戰場。房子上被炸開了一個洞,一輛像是坦克的巨型hpi車輛倒在街道上粉身碎骨。小馬們呆若木雞。有些小馬就倒在地上或是被困在網子裏,其中幾位身邊還有槍,要麽握在蹄子中要麽倒在身旁,但他們全都僵直不動目光呆滯。在他們當中,她看見了艾德。


    她逃一般地衝向他,衝向世界上第一隻待她友善的小馬。她感覺到陰冷的憎恨如雲霧般在他周圍盤旋,在他周圍纏結成實體,一直延伸到阿巴頓的黑洞視界之中,讓他隻能進行非常微小的活動。不過雖然它非常想把他和它一起拖下深淵,但它現在還沒成功。他身體周圍這個存在的痕跡現在非常稀薄,看來裏麵發生的事情消耗了它的絕大多數精力。


    她在他身旁站定,用卡羅爾的聲線開口說道:“艾德,你還好嗎?你現在能不能動?”他似乎有些困惑,先是看向她,視線隨後落到她身後。他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麽,一隻蹄子幾乎舉了起來,但最終他失敗了。他身上的壓力太過沉重。


    在亞曆山大的這幾個月裏,瑞利必須重新學會如何生活。她從艾德身上學到了善良,是他看穿了她恐怖的軀體,看到了她的靈魂;她從喬瑟夫身上學到了知識的可貴,是他找到了一切問題背後的答案;奧利弗教會了她從生長的生命中發現美的存在,這種感覺現在對她來說簡直古怪異常;陰天教會了她兩件事:她確實就是個怪物,但她還可以擁有其他身份;莫裏亞也教會了她一些東西,不過是通過以身示範的方式。從她身上她看到如果她想要快樂,她就能下定決心讓自己快樂起來。


    最後,從亞曆克斯身上瑞利也學到了許多。她了解到為了拯救所愛之人,任何犧牲都不過分。本能在向她低語,說她不應如此,說隻有謹慎行事才會萬無一失。她應該慢慢展開行動,不要引人耳目,更不要冒險。但本能也同樣從她的另一部分自我處湧來,那是了解阿巴頓為何物的那部分自我、讓她所見的小馬從靈魂深處厭惡她的那部分自我、她所憎恨的那部分自我。瑞利絕不會被控製,絕不會成為木偶和傀儡,哪怕主人就是她自己。無論這個世界想要如何,她都永遠會是瑞利。


    如果你餘生隻能生活在愧疚之中,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如果你不去保護他們,那成立家庭又有什麽意義?這個世界已經奪去了她的第一個家,而她對此無能無力。假如她這次袖手旁觀、讓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她該怎麽麵對自己獨自生活下去?


    她知道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絕對會引人眼球,絕對會讓那個被她的同族稱為阿巴頓的存在注意到她,但她還是把她的前額貼到了艾德身上。她並不在乎。


    暗光現在還並不理解何為幻形靈,至少並不深刻。她隻是從艾奎斯陲亞的書上了解到她大概吃情感,從小馬身上奪走她這種生物絕不可能擁有的東西。那是生命的基石。沒有它,她的軀體就無法存在下去。她確實與歐迪姆不同,不像他會腐化整個世界、吞噬所有光明,並將它們統統毀滅,但她還是在吞噬。


    這次不是。這次她在付出。


    她必須變回原形才能做到這點。在刺眼的綠色魔法光輝中,她的形體開始扭曲。她感覺到有股古怪的力量在她附近流動,聽到她的骨骼在嘎嘎作響、血液在她胸膛內流淌。皮毛與偽造的可愛標記一同消失,她的角重新生出。艾德在她麵前變得越來越高大,最後她隻與他的胸部平齊。她的本能全程都在尖叫,說她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說她會把自己害死,說她根本不應該再讓任何小馬看到她的本來麵目。


    她無視了這一切。一長回自己的尖牙,她就狠狠咬向艾德的胸口,咬穿了他的皮膚。她就像所有女王一樣把血液的銅鏽味輕鬆放到腦後,把她意識中的無數線程統統轉到如何逆轉她平時的進食過程之上。從來都是下意識的動作現在主動做起來確實相當困難,但並非絕不可能。她最後成功了。


    名為歐迪姆的存在將艾德的情感從他體內奪走,原處隻留下一個空殼,而小幻形靈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情。通過傷口,瑞利將一股愛的洪流傾瀉於內。它比任何正常情況下的愛都要激烈,純淨而又凝實。盡管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拉開了一樣,意識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方式得以拓展。她的大部分意識還在繼續感知物質世界,但另一小部分卻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隻雄駒仰麵朝上倒在荒原之上,灰白的顏色深入他的肉體,簡直像一具古屍。大地在緩慢卻又不可阻擋地逐漸傾斜。他蹄下不遠處有一塊石頭,上麵纏繞著由文字編成的巨大鎖鏈,一直延伸到他的蹄子處。這塊石頭拖著他身不由己地向下滑落,讓他離地平線傳來的微光越來越遠。


    好吧,他大致上是艾德,他的某些體貌特征其實還處在人類和小馬之間。他現在長的是蹄子而不是腳,鐐銬就固定在蹄子上方長滿毛發的部位,並沒有碰到更上麵的皮膚。她看到他用蹄子觸碰這些鎖鏈,卻像它們並不存在一樣直接穿了過去。在她的注視下,色彩回到他的身體,蒼白的皮膚顯露出了血色,臉上也掛上了他那標誌性的執拗表情。她繼續將情感灌入他的體內,直至它的浪潮強烈到歐迪姆無法抑製。


    “我該怎麽做?”他問道。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咯。”她靠上前去,兩人合力拽斷了鎖鏈。“你自由了。”


    就這樣,他自由了。


    譯注:1阿巴頓:本意是破壞者。這裏可能是捏他戰錘40k中的掠奪者阿巴頓。他參與遠征,對外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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