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脾氣,該處理的事兒還是要處理。剿滅是肯定的,但派誰去,打到什麽程度,又是一番扯皮。最後還是楚懷發了脾氣:“都是大燮百姓,便是受人蒙蔽也該以教化為主,何必趕盡殺絕?”他意有所指的看幾位重臣,口中嗤笑:“對待蠻夷豺狼,你們倒是滿口的仁義道德,怎麽對著自家百姓就一個個鐵麵無私了?也不知道是心裏頭向著外人,還是得了外頭來的好處拿人手軟?”


    無論通敵還是叛國都是株連三族的大罪,幾位大人一個哆嗦便不敢說話了。楚懷這才滿意的對聖人拱手:“臣請聖人命令各路剿匪將士隻誅首惡投降不殺,盡快平定亂局才是正事。”


    第180章 匪賊


    星州齊向山地界。夜色正濃。


    一群衣衫襤褸的漢子歪歪倒倒的記在草棚中,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是跟著大王有飯吃, 可我怎麽就覺得是拿我們去拚命的?”


    這人胳膊上有一個深深的傷口, 另一人正在給他包紮。聽了他的話,那人動作停了一秒,並未多說什麽。反而是旁邊斜躺著的一個黑瘦男子森然道:“我跟你們說, 李天王真沒前途, 不信你們瞧著, 不要十天, 朝廷必然派出大軍前來剿滅。”


    有同樣睡不著的人便問他:“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看看他做的事兒唄。”那人攤手,正巧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吸了口氣,緩了緩神才道:“說是帶著大家劫富濟貧,可濟了咱們不?不都是他手底下那群大將們拿好處,咱們連口熱飯都混不上。他自己倒好,搶了太守大人的六姨太,吃香的喝辣的抱著美人兒睡。咱們現在無非是上了賊船了, 可要是朝廷真能饒咱們一條命, 誰肯跟著他幹下去?”


    也有被李天王洗腦了忠心耿耿的人出來反駁:“天王要帶著咱們過好日子的,隻是如今咱們還不成氣候。等整個星州都拿下了, 他肯定會讓咱們吃飽穿暖。”


    之前說話的人便嘿笑:“你做夢呢吧,他就拿咱們當炮灰。知道什麽是炮灰不?就是衝在前頭擋刀劍送死的。等咱們和朝廷官兵都死的差不多,他再帶著心腹過來撿好處,不信你看看咱們這兒,之前和你一塊兒來的人還剩下幾個?”


    這話說出來, 那人也閉嘴了。一直在給傷患包紮的人才直起腰:“大家都消停吧,要是惹來了四將軍,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天王手下四個大將,從大將軍排到四將軍,而這排名最末的,偏是脾氣最暴躁的。這些人少有沒在他手底下吃過虧的,聽了話都安靜下來,倒是那黑瘦漢子有些好奇:“我看你醫術挺好的,怎麽也跟著李天王造反來了?”


    “李天王對我有恩。”那青年的聲音不大,帶著幾分冷寂:“我家本來有兩分薄田,加上我行醫,也算能過日子。可誰知道碰上了個地主惡霸,非要強搶我媳婦兒。我瘦胳膊瘦腿的被打了一頓還沒處兒反抗,多虧李天王幫我報了仇。雖然於他而言不過是替天行道,我心中卻是感激的。”


    黑瘦漢子就勸:“他殺那地主不過是為了糧食銀錢,可沒想給你報仇,你又何必如此較真?”他有些自嘲:“我們這群走投無路的才是不得不跟著他呢,我看你平日裏沒殺過人,倒是救了不少人,趁早脫身算了。”


    年輕醫者卻是沒多說話,隻在黑暗中搖搖頭。黑瘦男子也不再勸,自個兒蜷成一團睡了過去。


    第二天照舊是放飯,前行。他們被趕在最前麵,充作探路和緩衝,而李天王和他手下四大將則帶著“精兵”們跟在後頭。中午時分,他們遇上了第一波抵抗,是個頗有資財的員外郎家。四將軍一臉獰笑的從貧民中點出幾個人來:“你們去叫門!”


    一根巨大的原木被仍在他們麵前,說是叫門,其實就是撞門。隻富戶人家也少不了養了家丁護衛,這群人往往在衝擊的路上就會被射殺。


    被點名的人臉色一白,被四將軍抽了兩鞭子也隻能不情不願的上了。李天王則在一旁嗤笑:“你們現在後悔了?可後悔有用麽?知不知道什麽叫造反?造反是株連九族的!你們,連同你們的親人,朋友,鄰居,被抓住了都是一個死。還不如老實聽我號令,等我奪了權位後好歹是個從龍之功。”


    看到有人臉上露出幾分動容,他便繼續鼓動:“知不知道這員外家裏有多少米糧多少水田?我得了的好處總有分給你們的時候。與其被朝廷殺了,或是餓死在家中,還不如拚搏一把,和我一塊兒發達呢?”


    這算是多麽劣質的威逼利誘,可百姓無知,被煽動後便沒了回頭箭,隻能悶著頭往前去。員外府的高牆上露出尖銳的箭枝,一輪射擊之後,被選出來的幾人全部倒下。


    倒了一個,便由其他人頂上。李天王這邊占著人多,總算在犧牲了幾十人後衝開了大門。他手下那些精兵們這時候倒是行動起來,揮刀砍殺的分外帶勁兒。不過大半個時辰,一座府邸已經被殺了個血流成河,李天王滿意的帶人搜刮府中糧倉寶庫,也有人直接扯著躲藏在角落的美貌丫環小姐開始欺淩。


    那名青年大夫似乎看不下去想要勸阻,被青年男子拉住了:“你去送死嗎?”他壓低了聲音問:“這些人說是替天行道,其實就是一群強盜,他們可不會顧忌你是自己人就放過你的。”


    青年停了下腳步,還是搖搖頭:“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他話音未落,裏間突然傳來哀嚎聲,捂著下身血流不止的李天王打著滾兒出來,四大將看著便慌了,還是青年撥開他們:“讓我看看!”


    “你幹什麽?”四將軍一個暴脾氣差點兒將他甩出去,還是大將軍給拉住了:“他會醫術,讓他來。”


    青年有些疑惑的看他一眼,來不及多想,看了一眼傷口便搖了搖頭,從裏衣口袋裏掏出個白色袋子,又是針線又是剪子的拿出來一大堆。“點油燈來,還有,燒熱水。”他一邊鎮定的吩咐,一邊將白色粉末灑在已經昏厥的李天王患處,眼見著汩汩往外流的血開始減少,幾位將軍才鬆一口氣。


    縫合,上藥,包紮,他動作一氣嗬成,才擦一把額頭上的汗:“大王性命無憂,隻要小心高熱就行,不過……”他無奈的攤手,“那事兒就沒辦法了。”


    屋裏一個滿口血汙的女子已經被生生打到斷氣,正是她假作曲從,趁機咬斷了李天王的子孫根。四位將軍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隻大將軍勉強衝青年道謝:“不知如何稱呼?”


    “小人姓彭,單名一個簡字。”那青年也不多說,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便站到一邊,顯然沒有要邀功的意思。


    大將軍對他的表現有些意外,招招手讓他先別走:“我們隻知打打殺殺,真不是會伺候人的。大王如今重傷,隻怕還得你來照顧著。”


    彭簡想了想也不推辭:“那邊要勞煩將軍再去替我尋些藥材備用。另外小人還有個不情之請,”他指了指屋子裏嚇傻了的女眷:“若是可以,就放她們一條生路吧,權當給大王積德了,畢竟我小時候聽師傅講古,聖人生病了手下的大人們都是要侍疾的,否則便會被視為大不敬,輕則打板子重則砍頭。”他稍稍偏頭,聲音略低一些:“何況大王傷了那處,這般喧鬧隻怕他會心中不快。”


    幾位將軍也不是真傻,趕緊讓手下人站好了去外頭給大王祈福,逃過一劫的女子哭泣著往外跑,又被彭簡給攔下了:“你們這般去哪兒?這些大人們不需要人伺候的嗎?該做飯的做飯去,一個個的老實呆著。”


    他說完又要了紙筆,寫下藥材單子,交給大將軍:“城裏有家岑家藥鋪,您若是方便,請差人去一趟,將上頭的藥材買回來。”


    大將軍到底警惕,不免多問一句:“你如何偏要這岑家藥鋪的?別處買來就不能使麽?”


    彭簡耐心解釋:“岑家藥鋪是西南邊兒來的藥材商人做的,如我這裏頭的三七,便隻能在秀川的十萬大山裏頭找到。您大概也是知道,那些山民可不好糊弄,一般的藥材商別說讓人進去采藥了,連和山民以物換物的交易都行不通。唯獨這岑家有門路,靠著和山民的關係好,獨營這幾種藥材。隻這事兒不常買藥的人不怎麽知道,我也是怕他們進了城裏耽擱時間,索性明白提一句。”


    大將軍點了點頭,交代下頭的人去辦了。等跑腿的回來便在他耳邊輕聲稟告,彭簡說的都是實話,幾味藥確實隻有岑家藥鋪能賣,郡中當郎中的全知道。


    心中徹底釋疑,大將軍對著彭簡的態度就越發好了,親自將藥材送到他手裏,還鞠了個躬文縐縐的道謝:“幸有先生在此,我等就拜托先生了。”


    “先生不敢當,”彭簡也還一禮,拿著藥材就忙活開了。上將軍留下兩個心腹給他幫忙,自己和其餘三位兄弟一塊兒商量對策去。


    二將軍三將軍正在正廳等著,看他進來便焦急的問:“大王怎麽樣了?那彭簡靠譜不靠譜?”


    大將軍卻是先沒回他們的話,而是皺眉:“四弟又上哪兒去了?”


    “他野慣了的,指不定去哪兒樂嗬了。”二將軍還有些不爽:“那個郎中也是事兒多,咱們都是草莽之人,哪有如此多的忌諱。”


    “你小聲些吧,”二將軍還是穩重些,又問了李天王的情況。大將軍說了個大概,又聊起彭簡來:“我總覺得他不簡單,又看不出哪裏不對勁,你們怎麽想?”


    “小黑不是說了嗎?他就是個愚忠的小夫子,讀書學醫給學傻了,把大王當恩人看待。”三將軍嗤笑:“他那小身板兒也掀不起浪來,派人看住了就行。”


    二將軍點點頭,心裏還是有些不得勁兒,隻需要處理的事兒多,一時半會隻能放下:“咱們自家兄弟可有傷亡?那些百姓呢?有沒有適合拉進來的?”


    三人湊一塊兒合計日後的走向,顯然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與其說他們是李天王的忠誠手下,倒不如說那位大王是他們扶持起來的一個傀儡。想當初他們在桓嶺上呆的好好的,偶爾打個劫搶兩輪附近村民,就夠一年的生計了,偏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群比他們還強人的強人,占了他們的地盤綁了他們的兄弟。他們四位倒是逃了出來,隻從此無家可歸,竟淪落成一個老鄉紳的護院,辛辛苦苦幹了許多年,這次好不容易得了重操舊業的機會,他們怎能不開心,不好好幹一票大的?


    第181章 剿匪


    三兄弟談了一陣子,四將軍也帶著一身酒味兒回來了。大將軍又忍不住皺眉:“你就不能消停些麽?”


    “那老李不是也沒死麽?”四將軍滿不在乎:“鄉紳家的蠢兒子罷了, 咱們還真當他是皇帝呐, 差不多得了。”


    大將軍也不過是一說,警告兩句便算是將話題揭過了。他又說起了被驅逐著同行的那些貧民:“養他們確實是費錢,可不養著咱們自己人也消耗不起, 要不然明兒再找個大戶人家, 看看能不能多弄死一批?”


    說到打打殺殺的事兒, 二將軍便有些不樂意:“這兩天先歇著吧, 反正員外家有的是糧食,挨幾天沒事。兄弟們也得緩口氣養養神,才好接著給咱們賣命。”


    看三將軍四將軍點頭,這事兒便通過了。大將軍繼續說下頭的議題,外頭卻突然又喧嘩起來,四將軍有些不耐煩:“不會又搶東西打起來了吧?我出去看看。”


    他這一去便沒回來,大將軍心裏一個咯噔,再往外衝時已經晚了。一名身著白袍的小將率領軍隊將各處通道和出口堵了個嚴實, 一邊兒往裏頭掃蕩, 一邊兒大喊:“聖人有令,隻誅首惡, 投降不殺!爾等棄暗投明還來得及。”


    人總是怕死的,立刻便有接連不斷的“哐當”聲響起,也有人指著跑出來的四位將軍大吼:“他們,就是他們,要不是被他們威脅著, 我們根本不會造反。”


    從未想過變故會來的如此快,大將軍看著氣勢洶洶的白袍小將,無奈的扔了手裏的狼牙棒,隻還在做垂死掙紮:“我們也是被李天王迷惑,還請大人能夠從輕發落,饒我們一命。”


    “那李天王又在何處?”小將劍眉一立大聲喝問。這四人趕緊給他引路,將他帶到正房:“都是我們一時糊塗,聽信了他的鬼話,大人可得嚴懲他!”


    看著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李天王,小將隻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正要轉頭再問那帶頭的“將軍”,卻聽耳旁生風,隨著一句“小心”,便被人推倒在地。


    暗器尖銳的一角釘在地板上,小將嚇出一身冷汗,而倒在他身上的青衣男子有些狼狽的爬起來,卻是個書生模樣的人。大將軍被他手裏飛出的藥杵給砸中了眼睛,這會兒正捂著眼眶嚎叫。


    “那什麽,我真不是故意的,”青衣書生有些拘謹的看翻滾嚎啕的大將軍一眼,習慣性的想上去替他包紮,結果被小將拉住了:“多謝你救我一回,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他說話的檔口,自有士兵將大將軍拖下去,連著二將軍三將軍和四將軍也沒跑掉,一塊兒逮住綁起來。青衣書生則老老實實的說了自己的情況,小將聽了點點頭又搖搖頭:“那惡霸確實該死,但你不該跟著姓李的為虎作倀。你看他們這般殺人放火的,和惡霸比起來豈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這話才說完,外頭便有個漢子大著膽子喊起來:“彭小哥可沒幹壞事兒,他一路上光替我們療傷了,一個人都沒殺。”


    也有員外家的女眷出來作證:“若非這位小哥開口求情,我們這些孤弱女子還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麽樣兒,將軍千萬莫要責罰他,他是個好人呀。”


    聽著許多人為自己求情,還有些沒弄明白狀況的彭簡撓了撓頭:“將軍是來平叛的麽?可是這些百姓真的是被逼無奈,還請將軍明察。”


    “你倒是好心。”小將軍便笑道:“聖人有令,隻誅首惡,隻要本官查明百姓無辜,當場就能釋放他們。”


    “這可太好了。”彭簡臉上露出幾分滿意,又指了指床上的李天王:“我給他用了昏睡的藥物,明日才能醒過來,不知會不會耽擱了您的行程?”


    “一天時間倒是無妨。”小將擺擺手,幹脆就在這裏問訊。他也算是有些能耐的,很快將四位山匪將軍和他們的心腹挑揀出來,連一直鼓吹大家“逃走”的黑瘦男子也沒放過:“你故意讓百姓們說出心中不滿,又上報給那些匪首,更應該罪加一等。”


    貧民營裏的人這會兒也恍然大悟:“難怪每次被四將軍點著去送死的,都是之前說過他們壞話的人呢,原來是你在告密!”若不是大家手裏也沒個臭雞蛋爛菜葉,隻怕就得當場砸他們一身了。到第二天李天王醒過來,才知道一日之內自己就從高高在上的大王跌落為階下囚,不日還要被公開處斬,一時受到驚嚇,竟是又昏了過去。


    小將也沒管他,讓百姓們各自返回原籍便帶著人走了。看著遠去的隊伍,逃過一劫的人們又開始發愁:“這可怎麽回去呢?難道要一路乞討嗎?”


    他們被李天王一路帶著已經走出了挺遠,想回去並不是朝夕之功。而如今一個個的身無分文,甚至不少還餓著肚子,真要就這麽強撐著走,出不了齊向山地界,他們就能餓死大半。


    “便是回去了也沒法子啊,山裏頭的野菜都被薅光了,糧食更是一點兒都沒有。”有人坐在地上勒了勒褲腰帶:“要是朝廷還能賑災就好了。”


    “我聽說去年已經把朝廷的存糧都用光了,今年根本沒糧食可發。”有人說起了不知道哪裏傳來的小道消息,也有人接口道:“還有說其實去年拿出來的便是世家大族的糧食,聖人的國庫都被敗光了。”


    “管他誰家的糧食,我就想有口吃的。”最耿直的一句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反正如今我是家也破了媳婦兒也跑了,隻要給吃的,讓我幹什麽都成。”


    一直保持沉默的彭簡這時候突然開口了:“其實我倒知道一個地方可以投奔,那兒日子雖然艱苦,保證吃穿卻是能行的。”


    立刻便有不少人問起他來,他卻搖搖頭:“你們有家小的就算了,那地方隻能進不能出,隻接收走投無路的人。”


    “你說的不是當山匪吧?”有人突然問。


    沒想到彭簡並未否認,反而想了想道:“說是山匪,其實也有些像呢,都是占山為王,不能曝光於官府的視線中。隻他們並不打家劫舍,講究的是自力更生,去了便要賣力幹活,自己養活自己。”


    “這世間還有這般地方?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有人便好奇的問。


    彭簡告了個惱:“我若是大咧咧的將地方說出來,豈不是害他們?隻你們自己選擇,有去處的還是自己想想法子吧,實在無路可走的再跟著我一塊兒去。”


    他說的直白,百姓們還真就認真想起來。不多時,一群人便分成了兩邊兒。彭簡與多的那些回鄉的告辭,又不知從哪裏翻出些米麵來,請員外莊子上的廚娘做了烙餅讓他們帶著,自己則領著無家可歸的一群人往山裏走去。


    這般景象不僅發生在此處,但凡有匪患和流民的地方,都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沈大老爺當年玩兒一樣設下的物流據點如今成了百姓們最好的避風港灣,漫山遍野的紅薯土豆玉米讓他們簡直懷疑自己到了另一個仙境。至於限製自由不能隨意往外頭去,人們倒是不怎麽在乎了,饑荒年裏,還有什麽比能吃飽更重要的呢?


    同樣覺得心中安慰的除了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有遠在京中的聖人。民間的匪禍雖然多,但都不成氣候,很快被率兵前往的年輕將領們平定下來。他一開心便拉著楚懷和沈安侯去望江樓喝酒:“楚將軍果然說的沒錯,殺雞焉用牛刀,正好操練操練這些兒郎們!”


    要知道當時朝中竟然還有人異想天開的提出調動邊軍的,結果被楚懷懟了個狗血淋頭,最終由穆荇拍板,帶兵的都是些年輕將領。楚懷聽了消息倒是平靜的很:“他們學了這許多年,也該有幾分能耐了,不然豈不是白白辜負了聖人的栽培?”


    隻年輕人到底沒經驗,安置百姓之類的瑣事兒想不到也是正常。好歹下頭沒再亂了,各地刺史也不會計較些許人口,糊塗著糊塗著,誰都沒發現躲藏在各處山頭的人變多了不少。


    沈安侯還是負責潑涼水:“下頭雖是不亂了,可沒有救命的糧食,剿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再有一點,我聽說不少地方匪患過後,田契冊子就徹底亂了,會不會有人趁機多拿多占,又引起新的麻煩?”


    這個“有人”,無疑就是遍布全大燮的世家們。穆荇聽完也收斂了笑容:“已經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了,朕真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想的,好了傷疤忘了疼麽?還想大燮再亂一次麽?”


    還不是因為連著兩年世家被折騰狠了,這才想法子恢複些元氣?沈安侯和楚懷一塊兒噤聲,等穆荇發完脾氣才道:“隻如今再不能起亂了,還是募捐吧,朝中出一部分錢糧,讓世家也出一部分,保全百姓們才是最重要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穆荇心裏的小火苗兒都快冒出來了,也隻能自己憋著:“等天時好一些,朕總要讓他們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兩人又勸了會兒,沈安侯還主動說了自己秀川的莊子:“今年雖然幹旱,我在那兒試種的幾樣糧食倒是長的還不錯,您回頭派個特使過去看看,是將糧食拉出來救急,還是分給百姓們當糧種,雖然杯水車薪,也算臣的一份心意。”


    他這一說,穆荇才想到這玩意兒在自己莊子上也是種著的,隻這兩年他根本沒工夫管理才一直忽視了。林內侍便過來道:“莊頭上過折子給中書省,相爺們批複非我大燮主糧百姓不宜多用,沒讓往外頭送去,奴婢私底下倒是勸了他們一句,好歹把兩個皇莊種滿了。”


    這一下又差點撩了穆荇的爆點,他雖然沒關注這事兒,可沈安侯當初說的產量他是有個印象的。又忍不住後悔當初對世家妥協奪了沈安侯的官職,還是沈大老爺自己想得開:“這也算誤打誤撞,否則臣哪裏有空跑到秀川郡去種地呢?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也不過如此。”


    第182章 蝗災


    聖人在沈安侯這頭得了安慰,總算能心平氣和的與世家大臣們扯皮去。幾位相爺也不是傻的, 這時候再和穆荇杠上, 天知道他又要發什麽瘋。眼見著聖人沒非要趕盡殺絕,世家見好就收,答應了出錢出糧的要求。隻相對應的, 他們再擴大田產招攬佃戶, 聖人一時半會的也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出去剿匪的將領們全須全尾的回來, 得了嘉獎繼續操練去了。而朝廷開始秋後算賬, 哪些郡縣治理的不錯,哪些差強人意,一個個的論功行賞。當然,直接出逃的也就別回來了,自有監察禦史下去逮人,送到京城打一頓再關進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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